咒术如墨
一个大家族，不管最开始的信念和目标是什么，它最终都会变得腐朽又冰冷，就像历史上那些从强盛到衰败的国家一般。
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是不会停息，也不可能停息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无形的诅咒充满空气。
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母亲，要逼着母亲离开？
【为什么大家都要欺负母亲啊？】
【因为她是放荡的侧室。】
这句话要强调的，是放荡，还是侧室？
【那为什么要偏袒我？为什么要谎称我是嫡子，把我接来？】
【因为正室没能生下继承术式的男孩。】
真是唯术式至上啊。
我不喜欢这样的家族，但我也反抗不了。
让人悲伤的是，我还会成为家主……在家族其他人的监督和指指点点中。
既然如此……
作为加茂家的下任家主，我的所作所为就必须符合身份，同时也要捍卫身份。
为了母亲大人，我不能输。
我要让所有人认可我，让母亲能真正地笑出来，而不是抱着我，哭着说自己是绊脚石。
我会真正迎回母亲。
我是……
嫡子，加茂宪纪！
……
看着场中的渡边凛和加茂宪纪，五条悟笑着对身旁的机械丸问道：“机械丸，你觉得谁会赢？”
机械丸明显愣了下，仿佛没想到五条悟会跟他搭话。
迟疑了一下，机械丸说道：“刚刚渡边同学一连串的咒术招式确实很精彩，但既然加茂前辈全身心地投入了战斗，那我想，胜利会属于加茂前辈。”
“呵呵，我跟你的想法刚好相反，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五条悟轻笑一声道。
之前还没察觉，但现在能感觉到，凛确实已经不一样了。
先施展「双墨玉」牵制，再用「墨血」转化出「墨锋」，部分射出部分转化为左臂的墨刃，最后一齐冲阵，这才能在加茂宪纪都没反应过来前击破血壁。
这一连串操作说起来并不难，但要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就必须对自身的术式和咒力都有很高的掌控程度，是非常不容易的。
面对这种攻击，大部分的二级咒术师都是难以抵抗的，一个照面就会被渡边凛解决掉，一级咒术师要是不小心的话也会吃大亏。
‘这么短的时间，凛就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吗……’五条悟嘴角翘起，将目光投向场中。
渡边凛沉下身冷静地看着浑身喷出淡薄血气的加茂宪纪，身体上咒力开始加速流转。
如果说之前加茂宪纪身上的血腥味还只是浅淡的，闻到最多一皱眉的程度，那么现在就已经浓郁到让普通人会作呕了。
但这种程度对渡边凛来说还算不上挑战，无论是他人身上的血腥还是自己身上的他都已经见过不少，对此早已习惯了。
墨血重新出现在他血管中并且覆盖了更多的面积，在给予渡边凛沉重负担的同时也极大程度地强化了他的身体素质。
“接招吧！”
加茂宪纪刚出声人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急停在渡边凛身侧，右手作爪状大力击出。
渡边凛立刻下砸右拳打开对方的攻击，左臂上再有墨液流转喷射加速凶狠击出。
「泼墨·火」！
渡边凛特意没在刚刚准备的时候施展就是为了在现在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加茂宪纪也确实中招，试图接拳的左手没有及时抓住渡边凛的左拳。
‘他还藏着咒术！’
加茂宪纪猛地睁大眼，下一瞬数道粗血线自他怀中冲出锁住渡边凛的左拳。
「赤血操术·赤缚」！
渡边凛看到那自加茂宪纪怀中窜出的血线也不禁愣了一下。
不需要甩出血包就可以用出来的吗？
但这种束缚在没有收紧前不可能真的锁住渡边凛，只见他左臂上的墨液突然往外膨胀了些许，下一秒他就抽出了左拳，双拳拉开准备再度展开攻击。
对面的加茂宪纪也同样紧紧抓住战机，他先拿出怀里那包破开的血包，将里面剩下的血液狠狠甩出，数条血锁立刻缠绕向渡边凛，逼得渡边凛不得不后退。
而这时加茂宪纪却突然双手合十手指对准渡边凛，鲜红的血液在他掌中迸溅。
「百敛·穿血」！
与渡边凛「墨锋」相似的施术动作，准备时间更长一些，但它的威力也更大。
初速度接近音速的攻击，在渡边凛看到有血芒出现时「穿血」已经飞到了他面前，快得就像子弹。
如果在看到血芒的时候再去防御就太晚了，所以渡边凛在对方双手合十的时候就已经施展了咒术。
「泼墨·山」！
墨液在渡边凛面前炸开然后凝固为坚硬的山壁，减缓了「穿血」的速度后渡边凛就趁机侧开脑袋，看着一道血线在自己眼边快速划过。
‘好险！’
渡边凛扭头看着那一条血线，心中忍不住涌起庆幸。
还好他在加茂宪纪施术前摇时就有做准备，否则刚刚那一记「穿血」就能直接带走他。
还不等渡边凛缓口气，他的面前就突然出现了加茂宪纪的身影，攻击也接踵而至。
‘这！’
渡边凛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拳头，双手本能地紧紧抓住，但加茂宪纪拳头上传来的巨力还是让他的拳头往前移了两寸，差一丝就能碰到渡边凛的额头。
见这次攻击没有效果，两人都立刻收起手然后再度碰撞，但已决心拼上一切，竭力催动「赤血操术·赤鳞跃动」的加茂宪纪在近身战中却完全压制住了渡边凛。
‘加持了咒术后，他的力量都跟东堂差不多大了。’
渡边凛在心中评价着，非常清楚自己该去做什么，所以在硬接下加茂宪纪一拳后他腾出右手，沉静下心挥出拳头，试图用「黑闪」打开局面。
但咒术界中，之所以没有咒术师可以主动打出「黑闪」，就是因为哪怕术师们知道「黑闪」的诀窍，或曾有过经验，但0.000001秒的打击误差也实在是强人所难，必须在很大程度上依赖运气。
可运气从不会随人的意志变化而变化。
所以渡边凛这次尝试是毫无疑问的失败了，反倒是被加茂宪纪抓住机会，用迅猛的一套连招打开了渡边凛的防御，最后一拳狠狠地轰击在渡边凛的腹部。
渡边凛靠咒力保护硬吃下这一拳，然后立刻以一记凶狠的头槌还以颜色。
只是听说过，但还从没见过头槌的加茂宪纪对此完全没防备，被渡边凛这一记两败俱伤的偷袭锤开，两人都倒退几步，喘着粗气凝视对方。
‘这家伙使用术式后身体素质也太猛了吧。’
渡边凛感受着全身各处的剧痛，心里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期待着下一次碰撞。
战胜这样的咒术师，来证明自己的成长吧！
‘为什么，明明打中他那么多次，换成机械丸我都已经全拆掉了，可他为什么还能保持身体的机能？’
加茂宪纪也在看着渡边凛，心中忍不住涌起疑惑和着急。
其他的咒术还可以用提前准备好的血包，活性和威力稍微低一点也没有关系，但保证他近身优势的「赤鳞跃动」只能使用自身的血液，这些体内的血液在超负荷时是会不断损耗的，哪怕损耗速度不会很快，但他能损耗的量也很有限。
人体如果在短时间内失去三分之一左右的血液就会有生命危险，而还在剧烈战斗的情况下，就算他是咒术师，损耗五分之一的血液后就可能出大问题。
‘我已经快到极限了，用那招速战速决！’
加茂宪纪猛地俯下身，双手伸进怀里扔出两个血包，血包在空中炸开，两团红血以不同的形态扑向渡边凛。
「赤血操术·赤缚」——血液分作十几道血线捆缚敌人！
「赤血操术·刈祓」——飞镖形的远程攻击！
渡边凛立刻往旁边躲闪，但刚刚被加茂宪纪击中的腹部却传来剧烈的疼痛拖慢了他一拍，导致渡边凛立刻被一条血线抓住，紧接着另外十几条血线就蜂拥而来像网一般捆住了他。
最后的杀招，那血色飞镖则在这时候直冲渡边凛的正面，速度快到几乎变成一片血影。
跟刚刚渡边凛极快的施术类似，以极快速度衔接起来的咒术往往能一锤定音，再加上加茂宪纪几乎没给渡边凛准备的时间……
‘至少能重创他！’施术后加茂宪纪身体发软地用左手按住膝盖支撑身体，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渡边凛。
正常情况下，「赤血操术」中这两个术都需要稍微的时间准备才能施展出来，但在加茂宪纪不计损耗的催化下，这两个术就可以几乎不分先后地出现。
但代价就是极大消耗自身的咒力和血液。
他真的已经到某种极限了，再战斗下去就不得不以性命为赌注了。
看着还没有做出抵抗动作的渡边凛，本还有些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决定是否正确的加茂宪纪苍白的脸上露出少许笑容。
渡边凛的安危不需要他考虑，有当代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在，渡边凛怎么也不会真出现生命危险。
是他赢了，完美地赢了！
但为什么，他眼角余光中的五条悟没动？
渡边凛看着急速飞来的血镖，心里忍不住苦笑一声。
加茂宪纪的攻击来得太迅猛了，他确实没时间去准备咒术比如「泼墨·山」来防御，但相对的，他完全没有就此认输的打算。
哪怕心里有落入险境的苦涩，但也不会就这么倒在地上放弃自己。
既然来不及施展咒术，那就利用好身体的每一部分吧。
渡边凛用力一挺身，让飞来的「刈祓」先劈开了自己身上「赤缚」的节点然后再切入自己的胸口，下一秒大量的墨液就从伤口中喷了出来，但渡边凛也解开了束缚。
“这是！？”加茂宪纪惊讶地睁大眼出声。
“呵，我的「墨血」正常情况下可以增强我的身体素质，在受伤后又可以代替血液流出，只是墨血往往分布全身，想挡住你刚刚那一个飞镖，我可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将墨血转移到胸口这。”渡边凛狞笑着解释一句，忍着疼痛看向自己的伤口。
虽说墨血可以避免受到重伤和失血，但该有的疼还是一点不少的，不过刚刚向加茂宪纪说出了自己的咒术效果，依靠这一「束缚」，他伤口恢复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渡边凛咬牙笑了笑，抬头看向同样虚弱的加茂宪纪，摆好架势道：“加茂前辈，你还能战斗吗？”
‘……还有这种事，硬吃下「刈祓」后还能继续战斗，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加茂宪纪难以置信地看着渡边凛胸口那已经结出黑痂的长条伤口，慢慢握紧双拳，不甘在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他不是清野前辈的对手，可以说清野是前辈；他不是东堂葵的对手，可以说东堂葵是特级咒术师的弟子，而且也从小就接触诅咒；但……
他如果不是渡边凛，一个刚接触诅咒没多长时间的一年级的，那他还能找什么借口，难道要说他是最强咒术师五条悟的学生所以才打不过吗？
别开玩笑了！
加茂宪纪慢慢站直身体，用萧瑟低沉的声音道：“尽管来吧。”
话音刚落，加茂宪纪全身上下都有青筋暴起。
“嗯？”渡边凛轻动鼻子，察觉到不对劲。
“我家族的「赤血操术」是操控自身血液的术式，哪怕有提前准备好的血包辅助，但终归是会用到本体的血液，一旦与实力强劲的对手战斗，拥有「赤血操术」的术师就会相当吃力，贫血，严重失血变得无比寻常，哪怕获得战斗的胜利也很可能半死不活，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家族的历史上有很多先辈都是如此。”
加茂宪纪直视渡边凛，缓缓开口道：“但「赤血操术」之所以是加茂家的珍宝，最关键的原因就在于生死战中，拥有「赤血操术」的术师有更大的可能笑到最后，而这一切又都是因为术式的特殊。血液向来与生命相关，而随着血液流失所导致的生命消逝，我这样的术师会在生命的最后越来越强，这正是以生命换取得到的特殊「束缚」……”
加茂宪纪伸出双手做出简单的三角状将渡边凛框在中心，他全身的皮肤在这一刻赤红如血，仿佛皮肤被完全剥离：
“「赤血操术·献祭」！”
…
（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