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如墨
渡边凛也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他也没工夫再去细想，施展「化境」后肆意放飞的情绪就将他淹没，哪怕是第二次施展「化境」，而且施展咒术的咒力完全由重新苏醒的咒血提供，但渡边凛还是难以自持地狂放起来。
汹涌的墨潮如高楼般堆叠，在抵达最高处，与夏油杰平行的瞬间，它们化作各种兽首冲出，但却都被夏油杰轻描淡写地接下拍散。
要是还保持着正常的理智，渡边凛一定会产生些许胆怯，但他此时却畅快地猛地大挥手，脚下大片的墨液立刻如响应召唤的士兵组成铜墙铁壁涌向夏油杰。
“啧。”
夏油杰稍有些不耐地眯起眼，他瞥了眼另外一处，脚下的咒灵立刻扇动翅膀想要躲开墨墙，但就在这时墨墙快速围拢，夏油杰立刻操控咒灵向上。
他已经感应到密林的状况，而且他也知道现在的渡边凛不太正常，所以他没有丝毫战斗的欲望，只想尽快脱战，在五条悟赶来前带走深沢明菜。
但正当夏油杰思考如何脱战时，墨墙里射出数根粗壮的墨矛，它们以极快的速度齐齐将鸟形咒灵刺穿，下一瞬咒灵炸开，在空中爆出无数紫焰，遮蔽了视野。
趁这个机会。夏油杰跳向了墨墙外，但正在这时，渡边凛的身影出现在夏油杰面前，腾空的阴影完全罩住了夏油杰。
夏油杰瞳孔微缩，下一瞬就有凶猛的拳头砸向了他，夏油杰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渡边凛能悄无声息地埋伏过来，但他并不弱于体术，所以身体扭转间就躲过了渡边凛的拳头，然后在翻转的时候抽出凶狠的一脚。
这一脚他用了全力！
但渡边凛似乎毫无所觉，他的脸上挂着张狂的笑容，左手竟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地抓住了夏油杰这一脚，在挡住的瞬间渡边凛的右手立刻跟上，然后身体以腰为轴，将夏油杰狠狠地甩了一圈扔进墨墙里。
墨墙的性质在这一瞬立刻变化，原本的坚硬墙面立刻软化如泥潭，将被扔进来的夏油杰吸了进去。
“这……”
夏油杰的长发披散下一些，他刚想发力挣脱出去，眼角余光却突然捕捉到渡边凛的动作。
只见左臂软软挂下的渡边凛在空中放平，因为甩出夏油杰而后退些许的身体与地面平行，然后一大团墨液在他脚下爆发，将渡边凛猛地推向夏油杰。
爆发的速度换来爆发的力量，下一瞬夏油杰的眼中就只映出了一只燃烧咒力的硕大拳头。
嘭！
墨墙炸开，飞出了被咒灵包裹保护的夏油杰和紧贴住他的渡边凛，趁夏油杰转入守势，渡边凛立刻控制墨墙修复合拢，快速缩小两人的活动空间。
此时，围起墨墙就像一个狭窄的牢笼，完全不给夏油杰拉开距离或者唤出强大咒灵的机会。
而紧接着的就是狂风骤雨的短促连打，哪怕左臂失去了知觉，但渡边凛的攻势却狂暴得完全不像是受伤的人，拳、肘、膝、锥，所有能用到的身体部位都被渡边凛用上，打得咒灵的保护摇摇欲坠。
不过，即使完全处在被动，咒灵内的夏油杰也还是不慌不忙。
渡边凛的表现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一系列的攻击都像凶猛的野兽，完全不似一个高专一年级，但夏油杰很清楚这只是术式的作用。
失去了大部分理智，很大程度上靠情绪行事的渡边凛展现出来的其实是他的战斗本能，而这种紧凑，凶狠，不给敌人一丝喘息机会的精湛搏斗，夏油杰只在伏黑甚尔一个人身上见过。
答案不言而喻。
‘看来伏黑甚尔给渡边凛的是关于战斗的肉体信息，但只是残魂的他竟然能做到这种事情，这就是最特殊的【天与咒缚】吗，呵……不过，有得必有失。’
既然依靠的是战斗本能，那渡边凛对术式的操控和咒力的感知自然会粗糙很多，哪怕现在被困在这墨牢里，夏油杰也同样能脱身。
“本不打算用的。”
夏油杰轻叹着，那保护夏油杰的咒灵立刻膨胀起来，接着他伸出右手释放出一团幽绿的火焰，火焰似缓实急地膨胀收缩着变亮，在绽放出渗人亮光后就要席卷向周围。
“领域展……”
“嘭！”巨大的震动突然打断了一切，墨牢内的渡边凛和措不及防的夏油杰都摔得失去平衡，即将展开的领域也被迫打断。
但这同样是机会，因为渡边凛的近身压制也被打断了。
脑袋被震得有些晕眩的夏油杰打起精神拍出一掌将出现无数碎纹的墨牢拍出一个大洞，尽管还不清楚这震动从哪冒出，但夏油杰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所以没有理会同样摔得七荤八素的渡边凛走出了墨牢。
但在看清周围后，夏油杰忍不住呆了下，错愕地发现自己竟然脚踩在了实地上，刚刚的震动居然是他们从数十米的高空摔下来造成的。
‘我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失重下坠……’
夏油杰这么想着，迈腿要往前走时却发现周围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在地。
这时，夏油杰头上才有一道明显的血流流下。
刚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夏油杰受的伤势远比他自己想象得要重。
“被死寂给坑了啊……”夏油杰狼狈地拉开衣服，看了眼从心脏处蔓延出的大片还没消去的苍白，那些正是他感知失常的罪魁祸首，再加上渡边凛的近身压制和墨牢的阻隔，夏油杰才完全不知道自己竟然在下坠。
也不知道渡边凛是误打误撞还是早有算计，竟然真的重创了他。
好在他的术式是「咒灵操术」，哪怕自身的身体状况糟糕至极，但只要还有咒力，他就能继续行动。
巨大的咒灵开始在他身边成型，夏油杰侧过头看向跌跌撞撞爬出墨牢，同样相当狼狈的渡边凛道：“这是你计划好的吗？”
渡边凛眼中的疯狂已经消失，所以夏油杰等待着渡边凛的回答。
双眼内有些充血，头晕脑胀的渡边凛露出苦笑，他确实在施展出「化境」前想好了如何对付夏油杰的对策，但「化境」的疯狂超乎了他的意料，明明知道即将落地，竟然还只顾着压制夏油杰而没有做多少防护。
要不是身体的本能在最后反应过来，而且体内也始终有咒力保护，渡边凛说不定已经摔死，达成咒术界最搞笑的死法了。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疯狂，所以才让夏油杰没有注意到下坠，让没用多少咒力护体的他吃了个大亏吧。
否则，在咒力的保护下，区区数十米的高度完全不可能伤到一个有准备的特级诅咒师。
“你想走？”渡边凛没回答夏油杰，他喘着粗气看向夏油杰身旁的咒灵问道。
这时咒灵已经成型，夏油杰扶着咒灵站直，皮笑肉不笑：“这次，你再敢阻扰，就真杀了你。”
在受了重伤后，夏油杰也没空再去考虑渡边凛是五条悟的学生，在之前的交手里他已经留情很多次了，这次如果渡边凛再敢跟上，他就真下死手。
浪费的时间太多，已经不能再拖了！
被赤裸裸的杀意包裹，渡边凛深吸口气，坚定摇头，同时他也试着刺激咒血，可咒血却没有再回应他。
渡边凛之前是用取巧的办法才唤醒咒血，获得磅礴咒力的。因为在京都之行里，渡边凛意识到自己灵魂的特殊，即他的灵魂上还有着原主的灵魂碎片，所以渡边凛试着将其中一片从灵魂上分离，借此才刺激着咒血苏醒，并且在自身陷入危急的情况下才借用到了咒血的力量。
可现在，咒血貌似在吃亏后学精了，没有再接受渡边凛给予的灵魂碎片，而且因为不能主动寻死的【束缚】，渡边凛没法再主动出手拦住夏油杰。
但这不是夏油杰能知道的。
“很好。”夏油杰冷笑着，伸出手指指向渡边凛。
现在的渡边凛全身没有丝毫咒力，简直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夏油杰甚至不需要使用任何术式，只要弹出咒力就能杀死他。
但在即将弹指时，夏油杰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杀了你的话，你体内的咒血，应该会出现不太好的变化吧？”
夏油杰对咒血还是有些认知的，知道咒血是需要吞噬寄主灵魂，以“活过来的术式”出现在世间，要是杀死渡边凛，或许会催化这个过程。
如果夏油杰还完好无损，那他自信能凭借术式收服成型的咒血，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会力有不逮。
“呵。”
在犹豫了瞬间后，夏油杰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地笑了声，他放下手指翻身上了咒灵，咒灵立刻腾起，朝着深沢明菜的位置飞去。
咒力已经枯竭的渡边凛见状咳出一口血，他艰难地迈开步伐，想要追向夏油杰，但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已经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但他还是要去追，就像明知道可能会死，还是选择摇头那样。
他不想辜负那个信赖他的女孩，至少到再也动不了的时候才能安心地躺在地上吧。
但正在这时，一个熟悉但无比惊恐凄厉的尖叫在整座医院里响彻，渡边凛错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是深沢明菜的声音，那是她的尖叫！
空中的夏油杰也愣了下，他还没见到人啊。
“明菜，内藤……”
地上的渡边凛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事后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克服那种痛苦的，但他在这一刻却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
事实上，迷迷糊糊间有什么，或者干脆是他自己，在心里问了一个问题：要认输吗？
答案是，不。
……
酒井伸介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灼热，他错愕地拿出小心放在胸口的一跟小指长短大小的晶柱，专注地看着其内闪烁发烫的密集血丝。
“咒血，在干预……前所未有的剧烈！”
酒井伸介状若癫狂般，他猛地举起晶柱，仿佛在欣赏膜拜世上最伟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