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异进化论

        

陈陌的肩膀被碰了一下，他一下惊醒过来，正巧沙龙的讨论也进入高潮，只听其中一位高个男生起身说道:“信仰与科学并不冲突，这其实是一个逻辑陷阱。”后面的话陈陌再也听不见一句，他满脑子都是陷阱二字，是了，自己差点就魔怔了。刚刚的思维模式就是陷入到了逻辑陷阱之中。

        

与其考虑先有鸡后有蛋的哲学问题，倒不如换位思考想想李静雯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管这些安排是不是她利用规则营造出来，只要找到动机，就绝不会像《无声的证词》中的路人一样无知。只是这样一来，他原先对后续安排进行一些规划的打算也就泡了汤。

        

林斌见他没有理会，又碰了陈陌一次，陈陌收拾心情，继续模仿李静雯的行为模式转过去淡然地看着对方。林斌指了指大厅中央的挂钟，又指了指通往侧室的门口，小声说：“喂，快到点了，要走吗？”

        

陈陌四处看了十几秒，始终不见怪眼出现，他依稀记得怪眼巡逻的间隔为五分钟，便朝林斌使了个眼色：“不着急，等它们下一趟走了再说。”由于对地形的不熟悉，他只能依靠林斌带路，不过有件事他没和林斌说，接下来的行动只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想。

        

陈陌先是在脑海中给几种尝试按照危险度分级，接着按照分级从低到高逐一进行排查。做好准备后，他主动开口道：“问你个事，你有听说过关于图书馆的雨衣人传说吗？”

        

大厅仿佛震了一下，但除了陈陌没人作出反应，他也无法确定这是否是错觉。林斌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听见陈陌的话后愣了好一会才接口道：“这不就是等会我们要去探查的目标吗？”话音刚落，第一个怪眼出现在视线中，挂钟分针刚过一角，离上次怪眼消失还不到五分钟。

        

陈陌没管林斌的问话，继续下一个问题：“图书馆总共有几楼？”

        

林斌一脸莫名其妙，他下意识回道：“五层啊，你不是成天泡在图书馆吗，应该最清楚啊。”

        

陈陌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林斌疑惑的眼神，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的去二楼的方法是什么？”

        

林斌松了口气，他看到陈陌严肃的表情，还以为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你想知道这个啊，那我就和你说了啊，可别说出去。嗯，就是先坐电梯到五楼，再逐一往下每层一停，到三楼以下......”

        

大厅确实在震动，陈陌已经完全不在乎林斌在说什么，在他眼中，已有三只怪眼朝他们这里奔来，速度之快，仅在几秒间就来到林斌面前，它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而林斌，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一个劲说着：“到了二楼，记得做一下标记，因为......”

        

陈陌刚想提醒一下他，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他目瞪口呆，怪眼那晃动的脖子突然间裂出一个口子，在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画面中，陈陌感受到了他在恐惧魔方中第二次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林斌被整个人活吞了，他似乎在挣扎，但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只有他手腕处脱落下的手表，还在陈陌的手心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怪眼瞬息之间已经进食完毕，正在陈陌以为自己即将成为下一道晚餐时，它们又恢复了原样，集体从大厅中离开，走在末尾的怪眼肚子鼓鼓囊囊，快要撑破西服的纽扣，它走路摇摇晃晃，看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食物。

        

陈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原来只想测试一下在这里是否存在类似关键词的陷阱开关，但眼前发生的一切把计划全都打乱了。

        

大厅的震动停止了，时间定格在五点四十五分，陈陌知道危险并没有消除，如果推理没有错的话，怪眼之所以会放过他很可能只是因为定时巡视的设定。这个推论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从一开始陈陌就知道时间的重要性，不管他在分析或者交流获取情报，都会分出一部分精力记录时间，所以他总结出了怪眼的活动间隔，发现它们具有近乎刻板的行为模式，如果证明这套模式凌驾于所有指令之上，会对陈陌后面的计划产生十分有利的影响，而应该怎么去证明，陈陌想到的便是刚刚的尝试。

        

他在李静雯故事中发现了第三个漏洞——怪眼没有听觉，李静雯如何请假去厕所？这漏洞有两种“补救”方式：1.怪眼其实具备听觉，但需要触发一定条件，也就是关键词；2.李静雯又一次撒了谎。陈陌不去考虑该如何测谎，不管请假是否是一句谎话，证明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验证第一点的正确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陌成功了，他的试验发现了疑是关键词的词语：楼层，雨衣人。然而结果却是陈陌无法接受的，刚刚的冲击带来的惊吓比第一次见到怪物更胜一筹。

        

先离开，赶紧离开这里。陈陌努力站直身体，他无法压抑喉咙的颤抖，只能不断喘气缓和情绪。大厅里没有一个人看向陈陌，没有尖叫，没有骚动，更没有人逃走，仿佛刚刚可怕的场景是陈陌的幻觉。

        

不，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台上演讲的女生说话完全没有之前的流利，吐字也变得不清晰；第二排靠过道的蓝衬衫明明有转头观望，此刻却像没事人一样坐姿端正；而最明显的就是靠近怪眼经过的几位学生，包括坐在他俩旁边的人，身体都在不同程度的颤抖。抖得最厉害的就是陈陌左手边梳着马尾辫的娇小女生，整条辫子都随着身体颤抖轻微摇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在瞥向凶杀现场的一瞬间就立马恢复原样，成为一名合格的观众。

        

他们都知道，却没人敢出来指证，就像看惯犯人处决的场面，虽然会有生理上的不适，但也仅此而已。陈陌明白了《无声的证词》更深层次的含义。他们是在害怕吗？大概会有一些吧，只不过这些人都坚信事不关己，不闻不问就不会惹祸上身，至少，他们不会成为下一个。

        

陈陌急匆匆跑出会场，就算在途中踢翻了一把椅子，发出的刺耳声音也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这反倒在无意中帮了他一把，让他能够在短时间内就到达一楼厕所旁的电梯。

        

任何的推断还是需要去实践才能证实。陈陌站在电梯前，看着数字逐渐变小，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李静雯也有苦衷吧，不管这些是否是她设计的情节，到此为止，换他来讲述，也只能作出和她一样的选择，既然真相无法通过言语讲述，那不如亲身去经历来的有说服力。只是还有一个疑问萦绕陈陌心头，令他始终无法释怀。动机，动机究竟是什么，电梯层数变成“1”，电梯门先是一顿，然后缓缓张开，犹如怪物张大嘴巴，迫不及待想把来人吞下。陈陌缓缓迈入其中，他按下五楼，等待电梯的运行，不停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