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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御叶

        

景宜走后, 夜深人静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萧霆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她会一去大半年, 昨晚他就是忍着疼, 也该给她的。景宜急得都冒汗了,像是饿了好几顿,他端着一盘红烧肉在她面前晃, 等她尝到一点味儿再撤走菜盘, 她不生气才怪。


        

可后悔有什么用,人都不知道被徐广那个老头子带哪个山疙瘩去了!


        

萧霆翻身, 狠狠地砸床, 砸了几下, 拳头疼。


        

翻来覆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明心、明湖来唤公主起早, 隔着纱帐喊了好几声, 里面的人影一动不动。都是伺候惯了的老人,明心胆大,挑起纱帐, 轻轻推了一下, “公主, 该起来了。”


        

萧霆醒了, 就是不想动, 嫌二女啰嗦, “滚!”


        

明心吓得手一抖,明湖叹气, 放下帐子,与明心悄悄出去了。公主出嫁后脾气越来越怪, 有时候天天笑, 笑得比院子里的花还好看,有时候莫名其妙发脾气,说话还……有些粗。


        

公主不起来,明湖去柳氏那边解释了下。


        

“真不舒服,还是心里难受?”柳氏探究地问,如果儿媳妇真病了,那肯定得请太医来看看,若是因为儿子进山练武想得慌,那她就去劝慰劝慰。


        

明湖低头,小声道:“瞧着,不像是病了。”


        

柳氏笑了,安排好几件琐事,便亲自去了陶然居。


        

萧霆还在被窝里躺着,听到亲娘来了,他依然一动不动。


        

其实婆媳相处,像萧霆现在这样一点礼数都不懂,要么是摆公主架子,故意不将婆母放在眼里,要么就是婆媳关系特别好,儿媳妇把婆母当亲娘看,撒娇耍赖随心所欲,反而透露着亲昵。


        

柳氏当然知道,儿媳妇是后者。


        

打发了丫鬟们,柳氏歪着身子坐在床边,轻声问背对她而躺的儿媳妇:“公主是不是想霆生了?”


        

萧霆现在听谁说话都烦,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柳氏愣了愣,儿媳妇这动作,怎么跟儿子改邪归正前有点像?莫非夫妻做久了,潜移默化了?


        

不过同样的耍赖动作,儿子做了气人,儿媳妇做出来,却是娇气可人疼。


        

柳氏生了四个儿子,最盼望就是再得个女儿,现在看来八成如不了愿了,难得儿媳妇不跟她见外,柳氏便把这个公主儿媳当女儿看待。轻轻拍拍儿媳妇肩膀,柳氏叹息道:“其实公主不说,我也知道你难受,不过霆生选择习武,将来多半会走他父亲那条路,戎马半生,轻易归不得家,咱们当女人的,越惦记越觉得日子难熬,不如想开点,早些习惯。”


        

萧霆慢慢睁开了眼睛。


        

柳氏低低地跟儿媳妇说她的旧事,“我十五岁嫁给你公爹,成亲三个月,他去了战场,等他回来,你大哥都会爬了。怀你二哥时,我差点难产,你公爹又不在家……生了四次,只有生霆生时他在旁边守着……”


        

“娘,您别说了。”


        

萧霆突然转过来,低头趴在母亲怀里。这些话,母亲从未跟他们兄弟说过,祖母好像跟他提过一次,让他好好读书别再惹母亲生气,说母亲过得不容易,但他当时无法体会母亲的难处,觉得母亲身份尊贵,父亲看重母亲不纳妾室,母亲明明过得十分舒心。


        

现在他有了景宜,突然要分别那么久,萧霆才终于明白了母亲的不易。


        

如果可以重头再来,他一定会努力做个孝顺的好儿子。


        

柳氏摸摸儿媳妇脑袋,声音低而温柔,“一晃眼二十来年了,我都快当祖母了,回头想想,娘也有气不顺的时候,怨你公爹,怨得巴不得自己没嫁过他。可他一回来,一看到你公爹那张冷脸,娘就好像一下子忘了那些怨,满心满眼都是他,慢慢地就习惯了。唉,怪谁呢,如果大周良将多一点,如果天下太平,你公爹就不用一个人扛着北疆的大梁,但天下不太平,他既然有扛着的本事,他不去谁去?娘总不能因为自己舍不得丈夫,就拽着他不让他走。


        

再说霆生,他没学武时,几乎没出过远门,每天早晚能看到人,可天天看到有啥用?看到他我就来气。现在他肯上进,娘特别欣慰,宁可他学成枪法南征北讨,当个青史留名的大将军,也不想他整天招猫逗狗,一事无成。”


        

萧霆心虚。


        

如果不是景宜,他肯定还在气母亲。


        

“霆生有出息,娘只心疼你。”柳氏顺顺儿媳妇头发,苦笑道,“他们爷们天天忙着大事,苦了咱们牵肠挂肚的,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熬到今日,淳哥儿才五岁,我要照顾他,还得操心你大哥二哥的婚事,倒没多少闲心再想你公爹,不过刚成亲的时候,我一想他想得难受了,就给他做衣裳,有空就缝几针,做好了,他下次离家一起带上。”


        

说到这里,柳氏忽然笑了,低头在儿媳妇耳边道:“咱们害相思,男人也一样,说不定比咱们更想,要不怎么说小别胜新婚呢?别人家夫妻天天腻在一块儿,时间长了,爷们的心就容易被外面的女人勾走,你公爹就不是,每次回来对我都跟刚成亲那会儿似的,各种捧着。公主放心,等霆生回来,你就明白了。”


        

萧霆撇撇嘴,父母感情好,景宜又不喜欢他,终于有借口躲开他,这会儿景宜说不定正高兴着。


        

但他确实不能再只顾自己任意妄为了,景宜不心疼他,亲娘还在。


        

“娘,我女红不好,您教我做衣裳吧,咱们一块儿打发时间。”在母亲怀里赖了片刻,萧霆撑坐起来,耷拉着脑袋道。当了女人,不能出去找乐子,他必须找点事打发时间,至于衣服做好了景宜是否领情,先不管。


        

儿媳妇想通了,柳氏松了口气,笑道:“好啊,霆生腊月才回来,那就做件冬袍吧,嗯,这半年他个子肯定猛窜,我让人去找件你大哥的旧衣裳来,霆生身板像你大哥。”


        

让儿媳妇起来用饭,柳氏先走了。


        

看看明晃晃的窗外,萧霆伸个懒腰,起床。景宜不在,他自己吃早饭,二郎蹲坐在他旁边,水汪汪的黑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萧霆一直都喜欢自己挑选的这只狼狗,如今媳妇没影了,他终于记起二郎的好,丢了几块儿肉给二郎。


        

饭后他如约去柳氏那边学针线。


        

儿媳妇说自己女红不好,柳氏当谦虚话听的,但很快她就发现,儿媳妇在女红上,真的是一窍不通,简直跟初学女红的孩子似的。没办法,柳氏只得从头教,一天抽出一点时间,娘俩既是学,也是打发时间。


        

正如柳氏曾经的自我安慰,萧霆脑袋确实聪明,只要用在正途,学东西还是挺快的。从说不出彩线颜色到对针线布料信手拈来,从穿针扎手到针脚细密整齐,萧霆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作为练习,萧霆又用一个月的时间,给淳哥儿做了一件小衣裳。


        

嫂子送的,淳哥儿美.美地穿上,然后转圈给娘亲、嫂子看。


        

“左边袖子稍微短点。”柳氏先发现一个问题。


        

萧霆抱着弟弟换下来的绣娘做的外袍,却立即意识到他绣工的不足,刚做好衣服的兴奋劲儿顿时没了,垂头丧气。就他这绣工,恐怕衣服做出来了,景宜也穿不出去。


        

“绣娘都是十几年的手艺,公主刚刚上手,往后做多了就巧了。”柳氏及时给儿媳妇打气,“况且公主给霆生做衣裳,重要的是心意,公主放心好了,霆生肯定会喜欢。”


        

萧霆半信半疑,回到陶然居,亲自挑选衣料,开始给景宜做冬袍。


        

九月秋高气爽,十月天明显冷了,特别是进了下旬,就算坐在暖阁,穿针引线也不太便利。


        

“公主歇会儿吧。”明心、明湖得了柳氏嘱咐,眼看公主在那坐着又缝了两刻钟了,出声提醒道。公主最近痴迷缝衣,夫人担心公主坏了眼睛。


        

萧霆“嗯”了声,手却没停,想把这朵祥云绣好再休息。


        

院子里突然传来淳哥儿兴奋的喊叫,“三嫂,三嫂,下雪了!”


        

萧霆一惊,放下针线,扭头一看,琉璃窗外,果然在飘雪花。


        

淳哥儿嚷嚷着堆雪人,萧霆坐在窗前,目光却投向了远处。景宜出门时只带了两身冬袍,连件大髦都没带,这冰天雪地的,她会不会着凉?人在山里,她有地方住吗?吃什么?


        

越想越担心。


        

~


        

下雪了,下了两天一夜,处处都是一片白茫茫。


        

距离京城百里的一片山林中,徐广领着四个弟子走出山洞,开始分派差事:“霆生、恭谨去打猎,胡武去砍柴生火,世通把门前雪都扫净了。”


        

四人分别领命。


        

景宜带着自制的弓箭,与陈恭谨分路出发了。地上积雪有两尺多深,踩进去嘎吱嘎吱的响,没走几步靴子里面就进了雪,彻骨的寒意顺着脚面直往心口窜。不过在山中历练数月,这点苦对景宜来说,早就不算什么。


        

发现两行兔子脚印儿,景宜顺着痕迹追了上去,追了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一只灰毛兔子。景宜下盘不动,无声无息抽出长箭,拉弓瞄准。“嗖”的一声,长箭急射而出,灰兔受惊扭头,只是没等它闪避,长箭已没入它脖颈。


        

灰兔挣扎片刻,不动了。


        

景宜大步跨过去,拎起兔子,往回走,宽肩长腿,身形挺拔。


        

她猎了一只兔子,陈恭谨猎了两只雀鸟,师徒五人烤着吃肉。


        

吃完了,开始今日的教授。


        

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悉心提点,徐广走到一棵枝丫堆满积雪的干枯小树苗前,手中长.枪一扫,只见银光一闪,他的虎头流云枪枪尖儿便抵在了树稍一根米粒粗细的小枝上。细枝受力,上面的积雪簌簌下落,但其他枝条丝毫未受影响。


        

“练吧,什么时候练到我这种程度,咱们什么时候下山。”


        

丢下四个看直眼睛的弟子,徐广继续回山洞躺着了。


        

“这,这怎么可能?”胡武喃喃道,退后几步,试着出枪。


        

结果一枪出去,树上积雪全落。


        

谭世通哈哈大笑。


        

景宜也笑了,最后看眼那棵小树,她握紧长.枪,转身去别处练习。


        

世上竟有如此神乎其技,她震惊惊艳,但她更想,早日领悟这神技。



金枝御叶》是作者:笑佳人倾才力献的一部情节荡气回肠,扣人心弦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