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烟九华录

        

听到苏拭珩所言，柳梦生恍然明了，原来尸蛟本名玄珺。

        

“那这玄珺可是……”柳梦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为我所养，”苏拭珩简短地回答了柳梦生的疑惑。

        

面对如此坦言，柳梦生竟然词穷了，倒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的问题盘旋在脑中，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既然黑蛇与苍瑶同是苏拭珩所养，为何两条巨蛇见面时会大动干戈？还有黑蛇因何命殒，又是如何化作尸蛟这等邪祟的？想起当初在绝音谷面对众人责问妖雨祸害人间时，苏拭珩说这是玄门咎由自取，其间究竟有何种渊源？

        

“那玄珺后来何如了？”柳梦生思考了一番，终是决定率先问出这个问题，毕竟若是苏拭珩能降服黑蛇，那世间也能多一分安宁。

        

“不知所踪，”然而却见苏拭珩缓缓摇头。

        

“让它逃了？”柳梦生见了不由脱口而道。

        

“玄儿机敏，熟识此地，借水远遁，难寻其踪，”苏拭珩慵懒地抬手指向浅滩淡淡道。

        

柳梦生顺着望向不远处的浅滩，想是这里便是传言曾有黑龙现身的水潭，亦是章未成指的阵眼所在。听到苏拭珩说黑蛇熟识此地，柳梦生心中暗暗猜测眉山百姓口中的黑龙兴许就是这条名作玄珺的黑蛇。

        

“那既然苍瑶伤势已愈，苏大仙人为何还不撤去阵法，让山峰回复原貌？”柳梦生料再问也裨益，便将话题引到当下。

        

“明知故问，”苏拭珩听罢，瞥了柳梦生一眼，“此地某处，邪祟蛰伏，伺机作乱，山岳错动，迫其显露。”

        

“所以苏大仙人频繁异动山脉是想将这邪祟困于此地？”柳梦生一听便来了精神，苏拭珩果然是为了困住邪祟，若真如此，说不定能请他出手相助。

        

“无错，”苏拭珩淡淡地说道。

        

“那苏大仙人可愿出手，与我等一同除去那为祸眉山的邪祟？”柳梦生连忙起身施礼，吓得刚爬到烤鸡边上的小白蛇差点从青石上摔下去。

        

“若能为之，岂会容他，殆害至今？”苏拭珩听罢轻叹一声，似是对这一问十分失望。

        

“这是为何？”柳梦生脱口问道。

        

“彼之邪祟，来历非常。劣者布阵，困其阴魂，已是竭力。擅出阵眼，阵法溃散，魔崇无缚，世间必乱，”苏拭珩平淡地说道，明明处在与邪祟相抗之关键，可说话的语气却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难怪苏拭珩会一直待在这浅滩边上不肯离开，原来是为了稳固阵眼，不让那邪祟逃出去。

        

那邪祟居然有这等能为？就连苏拭珩都不得不用这等办法才能困住它，柳梦生感慨之余环视周围堆成山丘的草木灰烬，心中不由暗道这苏大仙人是在这地方呆了多久啊？这些时日都是怎么度过的？这种地界总不能天天都有野鸡跑过来吧？

        

想到这里，柳梦生忽然觉得自己方才吃了一整只鸡翅膀果然还是贪嘴了。

        

“那现在怎么办？镇上还有很多百姓，要是不除了这邪祟，大家都会困死在眉山，”柳梦生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什么补偿的办法，只得连忙问道。毕竟只有铲除为祸一方的邪祟，才能从根源解决眉山之围，而苏拭珩也能离开这个浅滩，大不了之后再好好请他吃上一顿，柳梦生如是想。

        

苏拭珩听了这话，并没有开口回答，却是慵懒地扶着青石坐正，目光凝向柳梦生。

        

柳梦生见他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当时一怔，随即就意识到苏拭珩这是要自己去镇恶平乱。

        

不会吧，柳梦生为了印证这个猜测，于是就缓缓地抬起手来指向自己。而苏拭珩见了轻轻点了点头，便转去将手伸向青石上的棋盘。

        

“可是，苏大仙人，在下最厉害的道法也没能将那邪祟除去，即便是再有交手，我也没有把握呀，”柳梦生着急地说道，毕竟青阳画给自己的银符已经用去，如今柳梦生已经施展不出与之相等威力的道法了。

        

“如此说来，汝见过那邪物真身？”苏拭珩悠悠地问道。

        

听到苏大仙人又能正常言语了，柳梦生先是一怔，而后马上回道：“这邪祟本体或许在下有线索。”

        

“是何邪祟？”苏拭珩侧目看来。

        

“在下曾遇到一位老者的魂魄，可以驱使阴魂，”柳梦生遂将陆叔伯欲图夺取麟将肉身，以及阴魂虎尸围杀的事简短地道出。

        

“竟是这般，”苏拭珩听罢眉心一凝，似是也觉事态严重。

        

“是啊，这些阴魂不知是有何等冤情，怨气极重，竟是纷纷显露出身形来了，寻常百姓也都能看见了，”柳梦生感叹道。

        

“此地阴炁结郁，加之阴魂冤苦已久，阴炁胜极，方显其形，”苏拭珩叹息道，“眉山祟乱已是迫在眉睫。”

        

“苏大仙人，你究竟有没有法子赢过这邪祟？”柳梦生问道。

        

“这个给汝，”苏拭珩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盒放在青石上。

        

柳梦生一看便知这玉盒里盛放的是那种可令体内气息迅速恢复的白膏，只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正是因为无计可施了，才来找苏拭珩求援的，而如今得出的结论却还是要自己面对陆叔伯。

        

“汝将它携于身侧，劣者自会知晓汝之方位，”苏拭珩似是看出了柳梦生的忧虑，信手指着试图将鸡腿吞下的小白蛇，“纵不能出此阵眼，亦有道法可除邪祟。”

        

“多谢苏大仙人！”柳梦生听了心中一喜，看来先前助自己脱离阴魂围杀还有拯救小镇的流星果真是苏拭珩的手笔。

        

“可是就算苏大仙人知道在下的方位，如今还不知这邪祟躲藏何处，”但很快柳梦生就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陆叔伯不知逃去了何处。

        

“无妨，劣者代汝搜寻，”苏拭珩淡然道。

        

“恕在下多嘴，敢问苏大仙人要如何追查？”柳梦生不放心地问道。

        

“搜遍群山，”苏拭珩直言道。

        

“怎么搜？”柳梦生没好意思说你都离不开这片浅滩要怎么搜？

        

“逐一搜索，”苏拭珩淡淡地回道。

        

柳梦生听罢都不知道从何处戏谑，且不说苏拭珩现在都离不开这阵眼，要如何搜寻？单就他异动山脉整出那么多个新的山峰，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不少困难？

        

“此事汝不必担心，待回去后，只消固守小镇，今夜邪祟必会现身，”苏拭珩淡淡地说道。

        

柳梦生见苏拭珩如此笃定，便也不好再质疑，心想反正如今也知道如何进入阵眼了，大不了再带着小白蛇回来找他，于是便起身施礼道：“在下替眉山百姓谢过尊驾。”

        

苏拭珩闻言也仅仅是侧目，意味深长地看了柳梦生一眼，却也未作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