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烟九华录

        

其实柳梦生的要求很简单，不过是借黄硕入那宫殿而已。

        

不比那些个豪门望族，柳梦生可没有带什么宝物，看到长阶前的这般架势，若是自己空手前去只怕是会被拦在门外吧。而自己不过是想探明这宫殿是否为王屋山一脉所在，柳梦生自然是不会想着寻什么宝物来，所以在看到黄硕之后便心生一计，想要借着他进入那巍峨宫殿。

        

走到石阶前，柳梦生回头看向前来供奉的人群，虽已是站在高处，却仍是望不见队尾。

        

“此处真的是王屋山一脉所在？”柳梦生不由怀疑地问道。

        

“那还有假？”黄硕抬手指向金碧辉煌的大殿后方，“你看见那大殿身后的山道没有？最上面就是几位道长的居所。”

        

“还真的是啊，”柳梦生望见宫殿后方确有一条石阶通向山上，而那山顶上似乎也有个宫殿隐蔽在云气之中。

        

不是说王屋山一脉不问世事吗？受豪族这般供奉，还能说不问世事？柳梦生不由暗自琢磨，而且冯兄不是说常人连山门都进不去的吗？怎么这就建了大殿接受供奉了？这王屋山一脉究竟在整什么名堂？

        

“这王屋山应是番邦最大的宗门了，”黄硕望着那雄伟的宫殿，一边感慨一边眼中放光。

        

“对了，黄老板之前说夺得榜上头筹是什么意思？”柳梦生心道你这是置天水白氏还有商河酆氏于何地？但转念一想，或许黄硕并不知道另外两家玄门所在。

        

“嗨，就是从一众财宝挑选出最为珍贵的那个，然后将那香客的名字张榜出来，一连昭示数周，”黄硕得意地笑道，“今日这上榜之人就是我黄某人啦。”

        

“那为何番邦的豪门望族都会来此地供香？”柳梦生心中不解，虽说王屋山一脉也算是玄门世家，可这里地处偏远，又在群山之中，路途十分崎岖颠簸，甚至还有山石滑落的风险，却为何还会聚来这么多香客？

        

“这王屋山以前却是没什么名气，可是后来南北两国交兵时候，这番邦的皇帝特意来拜会了这山上的道士，而后几位王爷也都来过，”黄硕解释道。

        

“光是这样，也不足以让这些人如此趋之若鹜吧？”柳梦生回望身后长长的队伍，估摸着已是不下千人了。

        

“这个柳公子你就有所不知了，就在番邦皇帝拜会过王屋山之后的数日，番邦的军队就在前线接连告捷，甚至一举渡过了黄河，”黄硕忽然换做一种说教的语气。

        

“原来如此，”柳梦生恍然明了，仅仅是有帝王皇族拜访不至于为王屋山带来如此名气，但如果之后引发了何种奇事或者像这般出现了局势突变，那就另当别论了。就算是番邦大胜与王屋山无关，但局势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剧烈的变化，人们也会轻易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黄老板夺得这榜首，恐怕不只是为了炫耀吧？”柳梦生侧目打量起黄硕来。

        

“那哪能叫做炫耀？这是诚心供奉，”黄硕立刻反驳道。

        

“所以这王屋山供奉的是哪尊神明啊？”柳梦生问道。

        

“神明？”黄硕疑惑地看来，仿佛柳梦生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玄门世家不拜神佛的，不跟道家正统似的。”

        

“那你们供奉的是谁？”柳梦生指着那巍峨宫殿脱口问道。身为姑苏柳氏弟子，柳梦生当然知道玄门世家但修己身，并非借助神佛之威。只是方才几人争论时都说带的宝物是供品了，那总得有个受供的正主吧。

        

“那当然是王屋山的宗主了，”黄硕不假思索道。

        

“什么？”柳梦生十分吃惊，眉山时陆叔伯还是假借彭祖神像收集百姓阳炁呢，这个王屋山宗主居然直接亲自敛财了？

        

“不说了，快要进去了，”黄硕挥了挥手结束话题，就转去吆喝他带来的仆从。

        

此时，白石阶上方传来一阵生涩的轴承摩擦声，柳梦生抬眼望去见到那大门已是被推开，数名穿着灰色大褂的人纷纷列在门前两侧，随即一名身穿深蓝色得罗的缓缓走出。

        

“函关默默，时运不言，诸位香客请依次入殿，”身穿得罗的人清了清嗓子，便对白石阶下的众人高声道。

        

“慢着点，慢着点，这宝贝要是磕碰了，拿你们的小命也赔不起，”黄硕立马吆喝着自己的仆从。

        

然而在柳梦生看来黄硕这般明显是夸张了，实际上这白石阶修的十分平缓，又有坡道供车马上下，而且其下地基打得坚实，即便辎重颇大的车马通行其上也能安稳无虞，兴许修这石阶就是为了方便香客将供品运上去。想来黄硕或许是在炫耀，柳梦生便也不想再理会他，于是就伸手点了点伏在玉树上的小白蛇。

        

小白蛇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柳梦生，然后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玉树，在犹豫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听话地爬到了柳梦生的手臂上。

        

柳梦生将小白蛇塞进怀里后，就随着黄硕一同向着大门缓缓走去。

        

登上石阶的时候，柳梦生发现那大殿前升腾的白烟已是不见了，遂奇怪地喃喃道：“这烧香还分时辰了？”

        

不对呀，现在才让香客进入，难道之前的檀香是王屋山一脉自己烧的？但柳梦生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柳公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如今王屋山供奉的香客众多，这大殿每日所进香太多根本烧不完，有的香放久了就沾了潮气，于是就集中焚烧处理了，”黄硕慢悠悠地解释道。

        

柳梦生闻言不由咋舌，能这般挥霍浪费，可见番邦豪族给予的供品有多么充足。

        

黄硕叮嘱着仆从将玉树运到门前，两名穿着大褂的人上前拦住车马。

        

“看这位香客甚是面生，不知所供之物为何？”穿着得罗的人端着一本账簿拿着毛笔走来问道，只不过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是落在手上的账簿，并未看向黄硕。

        

“小的黄硕，久闻王屋山大名，今日特来进香，”黄硕立马笑着施礼道，“所呈供品乃是绝音谷的玉树，传言是仙人所种。”

        

“仙人所种？”那人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似是对黄硕的说法不以为然，而后便一边在账簿上记了什么，一边慵懒地说道，“进去吧。”

        

“好好，”黄硕赔笑着应道，遂招呼仆从拉动马车。

        

擦肩而过时，穿得罗的人见柳梦生风度不俗，身上的衣物虽是低调但能看出用的是上乘而罕见的料子，实在不像是一般杂役，也不似是得力小厮，比起黄硕来，到更像是玉树的主人，便伸手拦下问道：“慢着，这位是？”

        

“在下柳梦生，久慕王屋之名，今日特来拜访，”柳梦生施礼道。

        

“嗯，进去吧，”那人打量着柳梦生点头道，随即又在账簿上记了什么。

        

柳梦生见对方并未多加阻拦，便暗暗舒了口气，遂与黄硕一同踏入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