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烟九华录

        

将遇害者的尸体草草掩埋之后，柳梦生望着隆起的土丘重重地叹了口气，此人想是附近的村人，上山来也无非是为了平日生计，却遭此无妄之灾，横死荒山野岭之间，着实可怜。没想到距离王屋山这么近的地方，居然有如此狠戾的邪祟出没，也不知道王屋山一脉是否有所察觉。

        

不过，以他们那不涉因果的处事风格，即便知晓了也不予理会吧。柳梦生回想一番，当时在山门前太过激动，竟然忘记了自己来王屋山的初衷，完全没有打听失忆前的身世。

        

“罢了，罢了，还是先寻到同门要紧，”柳梦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虽说自己对王屋山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毕竟以后还有机会去探问身世，眼下还是先去寻得同门才是上策。

        

待打理一番之后，柳梦生便决定继续赶路了，既然会有村人上山来，想是附近有村落，若是能寻见，也好将这不幸之人的消息传回他曾生活过的地方。不过想到死者当时的惨状，柳梦生觉得若真是将实情相告，不仅自己会引来怀疑，只怕是死者家人也会招来不少非议。思量一番后，柳梦生决定还是告诉人家死者是遭遇猛兽袭击而亡的。

        

在天明之际，柳梦生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所画的山沟处，接下来只消沿着山体走势，便能前往那个叫神沟的地方。

        

相比于山上密林，这山沟里的草木倒是稀疏了不少。匆匆越过两座山峰又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决，柳梦生觉得腹中饥饿，于是就取出一粒兵粮团一口咬去了一半，此时趴在肩膀上睡觉的小白蛇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柳梦生手中那半粒兵粮团吐了吐信子。

        

“你要吃吗？”柳梦生见它这般，便将手中的兵粮团递了过去。

        

小白蛇见状缓缓靠近那兵粮团，不断吐出信子试探，似乎是在判断这东西能不能吃。

        

“这里面没有肉，你大概也不感兴趣吧，”柳梦生见了不由笑道。虽不知这兵粮团具体是什么成分，但柳梦生吃过几次，从口感和外貌来看，估摸着用料主要是五谷和豆类，而且从未尝出过肉味，所以就认为是素的了。而柳梦生印象中蛇类都是肉食动物，所以当初柳下仙说她吃素的时候，柳梦生才没有相信。

        

小白蛇在观察一番后，对着那兵粮团歪了歪脑袋，又看了看柳梦生。正当柳梦生以为这小家伙是不感兴趣的时候，就见到小白蛇一口将那兵粮团叼了去。

        

想来自眉山之后，还没有喂过小白蛇，柳梦生又掏出来一粒兵粮团递了过去，而小白蛇这一次想都没想就一口吞了下去。

        

“原来蛇真的能吃素呀，”柳梦生不由讶异，难道那个三字精说的是真的？

        

小白蛇在将兵粮团吞下后似是有些困倦，不一会儿就趴在柳梦生肩头睡去了，柳梦生见状就将它又塞回了怀里。

        

其实接连跋涉也令柳梦生渐觉疲惫，但令他欣喜的是，还未走出多远就看到了周围的林木中留着有人活动的痕迹，诸如猎户捕捉猎物的陷阱，被柴刀劈砍过的树枝，甚至还发现了一堆营火的灰烬。

        

看来附近真的有村落，想到这里，柳梦生觉得又生出一股力气来，遂继续向前快步而去。

        

在山沟中复行数里，柳梦生忽然察觉前方草木间有一团旺盛的气息，似有一人隐匿其中，稍有接近便觉一股气息从那边指了过来，好像是在暗中观察自己。

        

“敢问这位兄台可是住在附近？”柳梦生上前对着一道土坡施礼道。

        

然而此问过后便是一阵寂静，唯有远处鸟鸣相和。

        

“在下途经此处，不慎迷了方向，这位兄台可否指点一二？”柳梦生见对方并未回应，便又问道。

        

又是寂静了片刻，土坡上面的高草中传来一个低沉成熟的声音。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那人问道，言语间满是警惕。

        

“在下曾与一位猎户相识，学了些许技巧，”柳梦生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其实靠从王复那里学来的经验是看不出这位猎户隐藏之处的，但若是将实情告之，只怕是要浪费太多时间，而且还不清楚番邦境内的人对待南方玄门的态度，于是柳梦生便只好编一个理由了。

        

只见土坡上的高草一阵晃动，从中走出一位肤色黝黑、身材壮实的青年。柳梦生见他手中拿着一张与当初王复所用十分相似的长弓，一只箭矢已是搭在弦上。

        

柳梦生估计他也是常年出没山林的猎人，心中不由一喜，毕竟每个地方都是猎户最为熟悉当地的地形了，于是便开口道：“这位兄台，请问……”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等柳梦生说完，那猎户就打断道。

        

“在下本是拜访王屋山……”柳梦生察觉对方身上气息慢慢收敛，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佩剑上，似乎是在警惕着。

        

“王屋山在山那头，”猎户又打断道。

        

“此身是要往那神……”柳梦生连忙解释自己去向。

        

沟一字还未出口，那猎户就将弓弦拉动，问道：“你从哪里过来的？”

        

至此，柳梦生心底生出了些许气恼，但又觉不至于因此动怒，便耐心答道：“此身便是从山的另一侧而来。”

        

“你从那边来的？”那猎户闻言直接将弓弦拉开，但未瞄向柳梦生。

        

“正是，”柳梦生见了不由生出几分疑惑。

        

“大牛，”就在此时，却听见远处有人高喊，听来像是一位妇人，“大牛，你在哪里啊？”

        

那猎户听到后，盯着柳梦生慢慢退了两步，才缓缓将弓弦松下来，然后两指一环，放到嘴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是阿壮吗？”那妇人又在远处高声问道。

        

猎人听后又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当做是回应。柳梦生见了刚想开口询问，却见那猎人又将弓弦拉了开来。

        

“阿壮，你在这里呀，找到大牛了吗？”此时那妇人远远看见土坡上的猎户就匆匆跑了来，但到近处时发现柳梦生之后，就立马停住了脚步，“这位是？”

        

“这个人从山那边过来的，看起来是晚上过来的，”猎户阿壮声音低沉地说道，又扬了扬头示意柳梦生来的方向。

        

“他晚上从山那边来的？”妇人当即一脸震惊地看向柳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