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烟九华录

        

“也罢，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就去找村长理论一番，”听到有人提议去找老村长做定论，柳梦生自然也是不怕的，虽然夜探山神庙确有其事，但自己断然没有行凶伤人。

        

而且从方才的表现来看，柳梦生推测眼下阿壮应是不想承认监视自己一事，加之围来李家一众似乎也不知情，柳梦生基本上可以断定自己被监视的事只有少数人知晓。

        

然而阿壮好像并不认同让老村长定夺这个提议，可他也不说话，只是用满开猎弓直指而来，紧绷的弓弦甚至发出了丝丝抗议般的声响，持弓的双臂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喂！要是听清楚了，就把弓箭放下，”柳梦生见了心中暗道这个家伙已经开弓到自己不能控制的程度了吧。

        

“阿壮，”那名略显老成的李家人终是看不下去了，遂开口劝说一般地唤了一声。

        

“听到没有！”柳梦生集中精神，密切注视阿壮的状态，万一他真的失手将箭矢射出，自己也好有闪避的准备。

        

“你先收剑，”阿壮在沉默片刻后，才咬着后牙开口道。

        

“什么？”柳梦生闻言心中顿生不悦，明明是你先开弓瞄着我的，现在还要我先收剑？

        

但见到阿壮神情极为严肃，柳梦生心里清楚只怕是多说无益，便也不想跟他再拖下去，于是心中一横。

        

“好，我收剑，你也把弓放下，”柳梦生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向后退去，尽量与阿壮拉开距离，站在身后的李家男丁见柳梦生退来，便也迅速让开了。

        

待到又退后近二十步后，柳梦生缓缓将剑尖下移，同时关注着阿壮的动作。然而直至柳梦生将剑尖垂下，阿壮也依旧是在用弓箭瞄来。见此，柳梦生心中暗道，这家伙不会根本没有将弓箭收起来的意思吧？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柳梦生便向侧面走了两步，意图偏离箭矢所指，然而阿壮却是毫不犹豫地随着柳梦生的移动而瞄准过来。

        

“不行，还是你先把弓箭收了。我站在这里出手，根本够不到你，你这开弓放箭却能射到我，不公平！”柳梦生见了当即抗议道，为了不刺激到阿壮，柳梦生暂时压制住自己想要抬起长剑的冲动。

        

面对这般的抗议，阿壮根本没有理会，还是用弓矢瞄向柳梦生。

        

“阿壮，我们都在这里，还能走了这人不成？”兴许是不愿两人再僵持下去了，那名略显老成的李家人开口道。

        

阿壮闻言侧目看了那人一眼，而后皱眉又望向了柳梦生，手中的猎弓未有丝毫松弛。

        

“听见没？你我在这里空耗时候也无意义，何况那真凶眼下还在外潜逃，要是错过了追捕的时机，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柳梦生见阿壮似乎还没有放下猎弓的意思，便又开口道。

        

“你们也都别围着看了，留几个人就行，其他人接着搜，”那名略显老成的李家人转头对身后的同族说道，而后围在外面的李家男丁就开始渐渐散去。

        

事已至此，阿壮想是也知道再僵持下去毫无意义，于是就将弓弦缓缓松弛下来，又将箭矢放回了身后的箭袋里。兴许是身为猎户的习惯，阿壮在收起弓箭的过程中，目光始终未偏离柳梦生半分。

        

虽然对阿壮的作为有所不满，但见到对方收了兵刃，柳梦生也不犹豫，当即就把长剑收入鞘中。

        

“行了，你我现在就去找老村长理论一番，”柳梦生迅速扫视一番，剩下的李家人也只有五人而已，但每一人都是手持佩剑，还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很明显是在警惕自己，柳梦生甚至感觉到有的人是带着些许敌意。

        

不过，柳梦生心中还是很庆幸这李家上下倒也非不讲道理的人，不然自己怕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五哥，婆婆要你赶紧去趟庙里，”此时有一人急匆匆地跑来。

        

庙里？柳梦生心中一沉，李家人还是看出来有人闯入过山神庙了。对于这结果，柳梦生倒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当时在山神庙里还遭遇了紫衣人和猫脸怪，虽说双方并未发生激烈冲突，但也整出了不小的动静。加之李家人很快就赶到了，时间匆忙，柳梦生根本来不及掩盖那些打斗的痕迹。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略显老成的那人点了点头，就转来对阿壮说道，“阿壮，你带着这位去找老村长吧。”

        

阿壮闻言没有说话，仅仅是看了柳梦生一眼，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李五哥见状便随方才来报信的人一同离开了。

        

“走吧，”直至李五哥的身影消失在昏沉夜色中，阿壮才简短地说了一句。

        

“好，老村长身在何处？”柳梦生问道，然而阿壮却是沉默不语。

        

“这边走，”一位李家男丁走来指路道。

        

“有劳了，”柳梦生施礼道。

        

那位李家男丁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但还是马上就转去前面引路了。柳梦生见了也不管阿壮如何反应，就直接跟了去，其他几位李家人相互看了看，便也跑来围在柳梦生身边。

        

柳梦生当然知道这几人是为了防范自己忽然逃跑的，不过自己也因此得以从近处仔细观察李家人了。自然出于自身安危考虑，首先让柳梦生留意的事物便是几人手中的佩剑，只是细看一番后，柳梦生却是十分惊讶。

        

这几位李家男丁手中的佩剑看起来十分陈旧，甚至可以说是破败，每人手中的剑刃上多少都存在缺损，有的剑身上甚至还有锈迹。柳梦生见了甚至觉得有些心疼，按理说这种防身之物应是多加养护的，这李家人为何这般糟蹋自己的佩剑？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

        

思量间，肖婆子的哭喊声再度传来，循声望去，只见那妇人已是无力地伏在地上，两手不断锤击着地面。

        

是有人趁夜偷走村里人的孩童吗？柳梦生看向远处还在哭嚎的肖婆子和另外两位村妇，方寸间生出几分恻隐。可是柳梦生也隐隐觉得就算是肖婆子丢了孩子，李家人也应该不会为她一人如此紧张。

        

“说到底，你们究竟在抓什么凶手？是有人掳走村中孩童吗？”柳梦生终是忍不住问道。

        

然而此问一出，问得那几位李家人面面相觑，柳梦生见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清楚，还是不想告知。

        

就在几人陷入沉默不久，一个深沉的声音打破寂静。

        

“抓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