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你雨露均沾
因了马佳氏的话，在回承乾宫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有点沉重。
就连佟佳氏高高坐在肩舆上，也良久没有出声，眼珠子定定的像是在沉思。
双姐悄声问玛琭；“这样说来，今儿个钟粹宫里人来得这样齐，竟不是都关心马格格，反倒是有些人想要趁机伤害马格格和她肚子里的皇嗣去？”
玛琭不好说什么，只想耸耸肩算作回答。
倒是坐在肩舆上的佟佳氏终于幽幽开了口：“正好相反，今儿个人这么齐，实则内里有不少人是特地来攀附她的。”
“这个节骨眼儿上，谁害她做什么？是她自己疑神疑鬼，自己想多了。”
这话将玛琭和双姐都给说愣了。
佟佳氏眼帘微垂，视线扫过她们两个。
“你们只道图海奉旨平叛，手下无兵，胜算渺茫，所以今儿个各宫来得齐全，就都是怜悯马佳氏来的？那就是你们太不了解她这个叔父图海的为人了。”
“图海这个人啊，一把硬骨头，几十年来是大起大落，可是他就是有本事即便在最低谷时，也能重新一步一步爬起来，待得时运流转，他便能重回峰巅。”
“便如顺治年间，他已经被加为太子太保，管刑部事；结果没几年，又因触怒先帝，革职查办，家产籍没……成了罪人。”
“本以为这个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说也奇怪，顺治爷驾崩前，忽然回想起前尘往事，觉得是错怪了图海。于是先帝爷留下遗言：说他自己已经来不及给重新起用图海了，便命新帝，若是有满洲都统的职位上出了缺，便叫图海补用。”
“咱们皇上得先帝遗言，继位之后便授图海正黄旗满洲都统。”
“也许就是因为先帝的遗憾，皇上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路重用图海。到康熙九年的时候，他已经是中和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他在大学士中，排位第三。”
“康熙十年，他在大学士中排位已经晋升为第二。康熙十一年，又加太子太傅……也就是在三年前，图海已经是前朝绝对的重臣了。”
玛琭和双姐两个小女孩儿听得目瞪口呆。
佟佳氏嘴角轻轻勾了勾：“不然你们以为皇上为何那么宠马佳氏？那么多的格格，皇上怎么就叫她一个人生了那么多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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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琭和双姐只敢静静听着，谁也不敢随便接话。
好在佟佳氏只感慨了一下，便也停住了话茬儿。
佟佳氏顿了顿才道：“你们道皇上为何这次要派图海平叛？皇上看中的就是他这‘起死回生’的本事。让这一场在别人打来势必要输的仗，被图海打出个漂亮的大捷来！”
她说着叹了口气：“皇上相信图海有这个本事……所以啊，若是图海此战果然大捷，你们说马佳氏在宫里的地位又将如何？”
“现在各宫聚全了人都去看她，不是预先做这个人情，又还是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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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佟佳氏特地叫自己的饭房做了一道奶豆腐，然后叫过玛琭和双姐来：“你们去咸福宫一趟，将这个送给雅若格格去。”
佟佳氏还特地嘱咐：“我瞧出来，你们两个跟雅若格格跟前那个新进宫的女子颇有交情。便去一处说说话儿吧，不必急着回来。”
赶在雅若如今被整个后宫孤立的节骨眼儿上，叫她们去给雅若送吃食，而且是蒙古人爱吃的奶豆腐，不能不说佟佳氏相当有心。
不过主子有主子的主意，玛琭她们管不着，她们两个一听可以去找妞妞说话儿，两个人自都欢喜极了。
雅若接了佟佳氏送来的奶豆腐，反应倒是淡淡的，只说了声：“回去替我谢过你们主子。”
办完了差使，三个小丫头便手拉手跑到廊下坐着看月亮。
话题兜来绕去，终究绕不过马佳氏的事儿去。
妞妞嘴快，“……要说这后宫里现在最眼红马格格的呀，可不就是两位大福晋嘛！现在中宫虚悬，她们两个还都没有孩子。要我说啊，斗什么斗啊，只要她们两个现在谁有孩子，尤其是皇子，那就能直接继立中宫了！”
玛琭心下都是一动，立即冲妞妞竖了个大拇哥。
双姐却有点惆怅：“说的也是哦。那为什么钮福晋和佟福晋也都进宫这样久了，家世都是那样好，却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孩子呢？”
“而且好像也没听说过她们曾经小产过……也就是说，她们二位大福晋进宫这些年，竟然从来都没怀过孕吗？这岂不是太奇怪了？”
玛琭便也笑了：“你们两个小人精儿啊，眼睛都真毒！”
实则她也早看出来了，以现在后宫皇嗣的“分布情况”来看，那个少年天子是有自己的安排的。
地位最高的四位大福晋，家世俱都雄厚，当年都有实力竞争中宫之位。玄烨在立了赫舍里氏为皇后之后，就只让赫舍里氏自己一个人有孩子。
钮祜禄氏、佟佳氏，还有早亡那位蒙古格格慧妃全都连怀胎的记录都没有过。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大清后宫最初的规制，是参照蒙古。从大元后宫来看，可以有多位皇后并存，每位皇后管理一个斡鲁朵（宫帐），斡鲁朵下还各自有皇妃等。可以说是“多妻多妾制”。
所以皇太极时，是崇德五宫，国主福晋是正妻，东宫大福晋、西宫大福晋便都是“平妻”，三宫生养的儿女同样都是嫡出。
顺治爷入主中原后，最初也是有皇后与东宫皇妃、西宫皇妃的设计。
到康熙爷这儿，钮祜禄氏、佟佳氏，以及原来的慧妃便也是相似的情况，她们都有资格立为皇后，于是他们的子女也都可以视作嫡出。
这样一来，倘若钮祜禄氏和佟佳氏也有孩子，那便势必会威胁到中宫的地位，她们的孩子也会威胁到保成的嫡皇子身份。
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个少年天子极有可能索性下了狠心，不准钮祜禄氏和佟佳氏怀孕。
想到这儿，玛琭也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冷战。
若论玩心眼儿，普天之下谁能是那个少年天子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