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你雨露均沾

        

为免双姐难过，玛琭还是徐徐道来。

        

所谓“包衣人”，分为佐领下人、管领下人、庄头人三大类。是一个世代为家臣、家奴的群体总称。

        

包衣佐领下人更多为“家臣”属性，可以披甲，跟随主人出战，立功获得官职，甚至是世职爵位；家中子弟也可以参加科举，进而为官。

        

管领下人则为“家奴”属性。只从事伺候主子家庭需要的，子弟不可披甲，也不能参与科举，一辈子只能担任内务府的职司。所以通常意义上认为“辛者库”的身份最低。

        

原本八旗下家奴皆可如此称呼；随着大清皇室入主中原，“包衣”这个词儿便为皇家专属。因皇帝自领上三旗，从而将皇室的包衣也编成了“内务府三旗”，即内务府镶黄旗、内务府正黄旗、内务府正白旗。

        

这便是“内三旗”了。

        

他们的旗分，从“镶黄旗”、“正黄旗”的名称来说，虽然与外八旗相似，但是因为前面加了“内务府’三字，这便是身份的区分。

        

内三旗下皆为包衣，外八旗才是原本的正身旗人。

        

这都是基于八旗制度建立之初，还拥有半奴隶制的属性所决定的，包衣都是对主子有人身依附，没有独立户口。

        

只是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许多包衣人也拥有了高官厚禄，成为世家，所以他们尽管是包衣，却也已经拥有了独立的户口，也等同于正身旗人了。

        

大清皇家入关，但是盛京依旧是祖宗根基之地，而且还留下了那么多宫殿、陵寝、皇庄……这些都是属于大清皇室的私产，自然要留下皇家的家奴来进行看顾和管理。

        

那郭络罗氏的父亲、祖父这样的盛京包衣佐领，担的就是这个差事。

        

综合归纳之，盛京内三旗包衣佐领的主要职责是：掌往来文移，督催广储、都虞、掌仪、会计、营造、庆丰各司承办之事项，管理所属官吏及各项人丁，维护盛京宫殿及库储，拣选秀女送京验看，审理各类案件，承办皇帝普发上谕，管理打牲乌拉人丁及所进贡物，接受皇帝或总管内务府临时交办事件等等。

        

简单来理解，就是皇家留守盛京的“管家”。

        

因是内三旗，三个旗份便有三个佐领一起共事。其中要设一个为首的，就是所谓的“掌关防”佐领。大印是掌握在他手里，日常一切行文都得他来盖章。

        

郭络罗氏的父亲三官保就是这个“掌关防佐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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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当管家的品级都不高，跟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没法比，但是因为盛京是大清的祖宗根基之地，所以这个管家是受到皇帝重视的。

        

虽然他们干的都是看管家产的这些“家事”，但是当国家遇到超级大事，便是皇帝也得动用“家底儿”的时候，这几位管家的重要性便格外突显了出来。

        

比方说，朝廷打仗，既需要用人，又需要花钱。

        

当国库负荷过于沉重时，皇帝便要动用自己的“私房钱”了。此时的盛京三佐领便要扛起征兵、送钱这两项最难的任务来。

        

玛琭歪头看双姐：“你知道么，这次图海奉旨出征，可是京中早已无兵可用。所以图海向皇上请旨，征调八旗家奴披甲上阵。”

        

“若论起八旗家奴来，皇家自然是大头儿。我听闻此次盛京三旗下各项柏唐阿、庄园之人及打牲之人四百五十九名，苏拉一百四十一名，悉令披甲。”

        

“唯有皇家率先垂范，八旗各家才尽数放出自己的家奴来，听说目下德胜门外已经召集起了旗下家奴数万人！”

        

玛琭挑眸望向天空：“大清的命运、京师的安危，如今便寄托在这些未曾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家奴手里了。所以你说盛京佐领率先征调出这些人来，对于大清，对于京师的安危来说，是不是至关重要？”

        

双姐听得怔怔，“所以此时皇上需要郭络罗氏的阿玛尽心办事，绝对忠心才行。否则倘若皇家的家奴都不肯腾出来，那么八旗各家又如何肯舍出自己的家奴呢？”

        

玛琭含笑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啊。要不然，皇上为何要在为图海将军壮行出征之际，着急忙慌地召幸郭络罗氏呢？”

        

双姐又怔了一会儿，终于“噗嗤儿”一笑：“怪不得。”

        

她放松下来，便伸手握了玛琭的手：“那姐姐说，皇上的圣旨什么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玛琭道：“此战，盛京佐领的任务，还不仅仅是征兵。他们自己还需要拼命，不惜为国捐躯才行。”

        

双姐吓了一跳：“怎么说？”

        

玛琭轻叹口气：“圣旨里最后格外强调的一句话：‘并谕奉天将军倭内巴图鲁、宁古塔将军巴海等，固守盛京’。”

        

因为布尔尼此次起兵造反，最直接的理由便是要救出他那个被圈禁在盛京的父亲阿布奈，所以他是一定会攻打盛京的。

        

盛京是大清的龙兴之地，龙脉所系，也是大清皇室的退路——倘若三藩平不了，那大清皇室想要退出中原，回到祖地去重整基业。

        

可是如果布尔尼将盛京给“连窝端”了，那大清便连退路都没有了。

        

双姐却不解：“可是皇上旨意里提到的是奉天将军、宁古塔将军……没提盛京三佐领啊。”

        

玛琭轻叹口气：“盛京将军、宁古塔将军固守的是盛京的外围。你要明白，阿布奈终究是懿靖大贵妃所生，且是我大清额驸，所以朝廷处置他，属于‘家务事’。故此他被圈禁起来，看守他的本来就是三旗佐领。“

        

“所以倘若盛京城破，叛军攻入圈禁之地，最后与叛军决一死战的必定是三旗佐领啊。”

        

双姐也是呆住。

        

“他们将自己佐领下能披甲的都征调出来送走了，然后他们自己还要决一死战……”

        

玛琭轻轻点头：“这就跟皇上直接下旨叫他们家里预备后事了差不多。所以你说，皇上能不对郭络罗氏优待一番么？”

        

双姐沉默良久，幽幽叹息一声：“也是。咱们谁家里都没遇上皇上这样重的差事，故此她现在得到的恩宠，是要以她一家子的性命为代价，那就真是她应得的了。”

        

玛琭捏捏双姐小手：“你明白了就好。”

        

双姐深吸口气，释然微笑：“那我现在不羡慕她，反倒要可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