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你雨露均沾
看着自己这年轻、任性的妹妹，布音珠也只能悄然叹息。
“纳兰珠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如何才能回宫的？”
宜嫔听闻此言，勃然变色。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都是多亏了你，我才能回来的？”
布音珠缓缓摇头，“我当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进宫来只是陪伴你、扶助你罢了。至于能左右你在宫中命运的人，不是阿玛，而从来都是宫里这些真正的主子们。”
宜嫔便眯起眼来，“你想说什么？”
布音珠转开头，避开妹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毕竟是亲姐妹，妹妹如此的目光叫她心冷。
“……家里人先送我进宫，是希望我能赢得皇上恩宠，进而让皇上原谅了你的国策，赦你回宫。”
“我正月进宫，你五月回宫，这中间的四个月，家里人以为我当真如他们所期望，赢得了皇宠。”
“我倒是也希望事实是这样。至少，这样能让家人觉着我不负所望。可是当着你的面儿，我便也用不着隐瞒了——不，我没能赢得皇宠。”
布音珠面上悄然拢起一丝惆怅。
宜嫔豁然挑眉，却笑了起来，“不是便不是！”
布音珠轻轻摇头，“你想多了。”
宜嫔的笑容便僵住了。
布音珠轻叹一声，“你方才听说不是因为我得了皇宠的缘故，才让你回宫的，你是那样的高兴……我猜，你便以为是皇上想起了你的好，这才召你回宫的吧？“
宜嫔眼神倏然一冷，“难道不是吗？本来就是皇上下旨，才能召我回宫的！”
布音珠垂下眼帘去，“没错，旨意是皇上下的。可是这内里的情由，事到如今，你便也该知晓了。”
宜嫔面上虽然依旧倨傲，可是她手指还是下意识攥紧了帕子。
“还能有什么缘故？”
布音珠轻声道，“是我去求了当今皇后娘娘。”
宜嫔的心便狠狠一坠。
布音珠徐徐道：“……彼时虽还尚未行册封礼，但是宫中早已经情势明朗。皇后娘娘新封，以你为她宫中人，向皇上替你求情，皇上便没有拒绝。”
宜嫔微微一个踉跄，“她？为何替我求情？”
布音珠道：“一则，你是在她翊坤宫中学的规矩，你犯了错，便也是她凤仪有失。故此为了她的中宫懿德，她自然要将你这一处缺损填补了去。”
“二则，中宫之争虽然看似以她获胜而告终。可是承乾宫那位却也封了贵妃，一人之下而已。况且后宫中有了皇子的老人儿，如惠嫔、荣嫔还全都是东六宫的，与承乾宫多年同气连枝的……所以你觉着皇后娘娘的这个中宫之位稳当么？”
宜嫔便也一眯眼。
布音珠知道妹妹这个表情代表她终于意识到目前的情势了。“
故此皇后娘娘这中宫之位若想坐稳，便需要用人。如今你我姐妹二人在宫中，若她帮了这个忙，咱们自然知恩回报。”
布音珠又尝试着主动伸手过去拉妹妹的手，“我知道这话说明白了会叫你难受，可是这是后宫，你一日不明白，便一日有犯错的危险。”
“纳兰珠，我知道你希望皇上看重你，你希望他心里有你。可是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你能稳稳当当地留在宫里，不能再有从前的那般闪失了。”
“况且你也该想想，皇上让你回母家去做什么了？表面说是让你省亲，解亲子骨肉的相思之苦，可是事实上他是要你回家‘思过’去了。所以你回到宫中来，必须要让皇上看见你的改变，否则他会认为你并未思过啊。”
宜嫔咬牙，“我的改变，便非要从对那乌雅氏忍让开始么？”
布音珠定定看着她，“当初的事，难道不是你与她闹出来的么？你若回来还对她不依不饶，你的改变又在何处？”
宜嫔恨不能咬碎银牙，“可是我不甘心！我可以对任何人忍让，可是我就是不能对她……”
布音珠握住妹妹的手，“不用你真的忍让，只要关键时刻我出现就够了。有我在中间拦着，你不能当真伤到她即可。”
宜嫔盯住姐姐，“所以，从今往后你都要护着她了，是么？”
布音珠又叹口气，“表面上是护着她，实则是护住你。”
“只有你不再真的伤着她，皇上才能将你过去那一笔账慢慢地翻过去啊。”
宜嫔咬住嘴唇。
半晌，她霍地扬眸，“可是我觉着你说的还是不对！”
“若依你所说，皇上下旨叫我回宫来，只是因为皇后娘娘的求情，那皇上怎么还会册封我为嫔位？！”
“这嫔位是宫中多少人都期盼的，我若在皇上眼里还是犯错之人，皇上为何不将这嫔位给了旁人去？”
布音珠轻轻垂眸，“……我曾经为武将之妻。”
宜嫔便是一皱眉头，“怎么忽然又提这个？这与我问你的事，有瓜葛么？”
布音珠静静看着地面，光影流动之间，她仿佛又看见了她丈夫在草原之上策马扬鞭的英姿。
只可惜，在察哈尔部那一场反叛里，她的前夫为保盛京而殉国。
她深吸口气，截住回忆。
“因为我是武将之妻，所以我也学到了武将的敏锐嗅觉。纳兰珠，进宫之前我曾听闻，北厄鲁特的酋长噶尔丹屡屡犯边。也许察哈尔部的灭亡，让他看见了机会，她以为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嗣已绝，于是他的机会来了。”
“这便极可能让京师再度腹背受敌。你要明白，一旦蒙古有变，皇上便要分出一只眼睛来盯着盛京。而咱们家，便是皇上那只眼睛的睫毛尖儿啊。”
宜嫔面色倏然一白。
“所以你是想说，我之所以封嫔，不是皇上原谅了我，依旧还是因为皇上又到了要用咱们家卖命的时候？”
布音珠轻轻闭上眼睛。
她的夫君，不仅是武将，更是她母家的女婿，所以守卫盛京之战，她夫君唯有以死相抗。
布音珠深深吸口气，“……这也是好事，你不必抗拒。”
“毕竟只要有皇上倚重咱们家的一天，那你在宫里的恩宠自然就能延续一天。只要盛京是我大清永远不能割舍的旧京，只要你不犯大错，皇上就不会薄待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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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听闻玄烨巡边回京，今晚上过来承乾宫陪贵妃佟佳氏用膳，玛琭就没敢早点睡下。
果然，当她困得一个头好悬磕在炕桌沿儿上的时候，在她脑门儿和炕桌沿儿之间多了一只手，将她脑门儿跟炕桌沿儿给隔了开。
她一个猛子惊醒，下意识赶紧抽抽鼻子，又抹了一把嘴角。
玄烨顾不上眼角长褶子，一看她这样就没法不眯眼睛了。
“……不，你见着朕，你这是什么仪态嗯？朕怎么就不知道你睡相这么差，还流鼻涕、淌口水？”
玛琭指指炕桌，“奴才这不是坐着打瞌睡呢嘛。所以怪地球吸引力……”
玄烨眼睛就眯得更用力了。
“啧，连地球吸引力你都知道……你跟谁学的？”
好在玄烨是位难得的“现代科技派”皇帝，她跟他多少在某些词汇上还能产生共鸣，挺好玩儿的，于是她就也时常故意扔出两个类似的词儿来。
玛琭晃晃脑袋，“地球吸引力啊~~奴才当然是跟地球上的人学的了呗。”
玄烨恼得伸手指头戳她脑门子，“朕这些日子不稀罕搭理你，你倒好，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非但没长进，你还越发长脾气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