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独行
按老教授给的时间，距离第五行政星宣布独立只剩不到八个银河日。
杨洺和艾德旺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确认这个情报的准确性。
新联邦在落风连续吃过两次大亏后，严重怀疑落风全境网络已被谢尔曼情报部门的完全监控，新联邦中情局完全转入了地下进行‘脱网’活动。
这给律搜集相关情报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所幸，杨洺这边还有艾德旺多年经营的情报网络可用。
连续三十多银河时，一条条消息不断汇总到杨洺和艾德旺手中。
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有三条：
第六舰团公布了对第五行政星地面叛军发起‘收复攻势第三阶段’的作战计划，日期与老教授给的日期完全一致；
第六舰团三艘主力舰的舰长被临时更换，代理舰长都是第六舰团掌控者乔布尔的绝对亲信，由乔布尔将军一手提拔并培养；
叛军的几名要员，近日活跃在第五行政星的首府，频频接触第五行政星总督以及各政府要员……
第五行政星全面叛乱的爆发，彷佛已是板上钉钉。
杨洺多防了一手。
他让律调查这名老教授过去十几年的调查轨迹，很快就引出了一个让杨洺感觉惊讶的人物。
‘妈妈桑’卡路咪。
“卡路咪？”
舰长休息室，杨洺抓举着磁阻杠铃，看着律给出的一连串数据，满脸的无语。
卡路咪是古顿马哈的心腹兼情妇。
她最开始出现在杨洺视线中时，就跟古顿马哈在综合补给舰的办公室套间中亲密互动。
再之后，古顿马哈让卡路咪安排026攻略杨洺。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女人是个十足的恶棍，毁了不知道多少个少年少女的青春，把不知道多少人拉入了成瘾剂的深渊。
而现在，根据律顺藤摸瓜的调查……卡路咪竟然还是的金主之一！
老教授退出自由革命党后，一直被对方追杀，就是卡路咪帮助了她！
老教授居住在地下城区这些年，一直在接受卡路咪的接济！
老教授居住的区域，存在很多卡路咪的打手和员工，相当于卡路咪的员工宿舍！
这让杨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杨洺纳闷道：“这对卡路咪自己有什么好处？”
“情报不足、无法判断。”
律嗓音轻快地回答：
“从这个角度分析，这位老教授接触温莎，应该是蓄意而为。
“卡路咪这么多年依附于古顿马哈，利用尹兰朵市众多夜场和各类违法活动，应该建立了隐秘的情报网，暗中影响到了很多落风帝国的大臣和富人。
“他们应该是蓄谋已久地在推进这件事……律如此分析。”
这？
杨洺苦笑道：“我对这位老教授的感官，一下就变得很糟糕了。”
“老板，这名教授所属的组织，应该就躲藏在尹兰朵星的黑暗地界。
“如果卡路咪是他们的一员，只能证明，他们做事无所不用其极，且背负着数不清的罪孽，没有任何正义性可言。”
律哼了声：
“根据我的观察，人类总是避免不了自以为是和自我感动。”
杨洺道：“为了心中的正义，不惜去摧毁其他人的幸福，确实没办法称之为正义。”
他将磁阻杠铃放到地面，双手轻轻一推，凭空撑开了一只投影屏，上面出现了第六舰团的详细情报。
“暂时不要管这些细微末节，卡路咪跑不了，”杨铭笑道，“既然确定这个情报是正确的，我们可以开始制定一份详细的战斗计划了。”
律提醒道：“老板，皇室帮不上多少，他们跟军方维持平衡，靠的是谢尔曼帝国的威慑力。如果第四舰团全体跃迁，皇室掌握的力量，只能保证维持尹兰朵星的自身防御。”
杨洺抱起胳膊，鼻尖重重地呼了口气。
律道：“第四舰团正面硬拼也不是第六舰团的对手，我们要想办法智取。”
“他们的旗舰，那艘千米级的战列舰，应该会是战局的关键，”杨洺道，“想办法让我突入进去。”
律的等身投影出现在杨洺身旁。
她静静思索着。
律考虑的更全面一些。
“老板，您如果独自突进，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悄无声息，考虑到女武神婆娑已经在谢尔曼帝国露面，老板你引起的关注和震惊越少越好。”
“暂时别提婆娑！”
杨洺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刚放松一些……她的行踪还在掌控吗？”
律忍不住笑了声，声线保持着冷静：“还在掌控，她被死死地包围在了陨石带中，谢尔曼帝国正缓慢缩小包围圈，各国的间谍在偷偷围观。”
杨洺低声道：“这艘千米级战列舰我必须搞到手，这艘船的近防炮系统很完美，绝对能挡住女武神的突袭。”
“好的老板，那我们开始研究夺舰计划吧。”
“律，我突然想到了个还不错的点子。”
杨洺微微眯眼、嘴角上翘。
律是了解自己老板的。
每当老板露出这种表情，大概率会有人遭遇被忽悠、被诈骗、被霸凌的命运。
最近的受害者，当然就是那位爱蜜莉雅公主殿下。
……
第五行政星全面叛乱，倒计时银河日。
古顿马哈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杨洺先生会把秘密会议的地点，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这位落风三军副参谋长乘坐一艘隐身小艇，悄悄抵达了尹兰朵市外围。
一台彷生机器人替身，正坐在他的办公室中，静静地等待着他本人的回归。
古顿马哈在尹兰朵市经营多年，卡路咪只是他的手下之一，想要隐秘地抵达地下城区并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他全程都在律的监视之下。
走出电梯，伪装成了一名警官的古顿马哈顿时皱眉，白手套包裹的右手掩住鼻孔，带着几名年轻的‘警察’走入了繁闹的街道。
古顿马哈做任何事都喜欢多手准备。
现在这条街上，有二十多名提前两个小时抵达的暗哨，他们早已将各处角落详细检查了一遍。
虽然古顿马哈知道，杨洺先生想要干掉自己，并不用花费多余的心思；
但他必须时刻提防一些不必要遭遇的意外。
会面的地点是在一处普通的民宅。
临近目的地，古顿马哈回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那段时光，这种密密麻麻开凿在石壁上、宛若蚁巢的狭窄公寓，他也曾住过。
几名手下守住了走廊唯一的进出入口。
古顿马哈顺利抵达杨洺先生说的公寓前，轻轻敲门，门内立刻传来了清脆轻灵的女声。
“请问，是谁让您来的？”
“一位英伦潇洒的先生。”
卡哒。
门锁向后拉开，露出026的那张可爱的小圆脸。
古顿马哈略有些意外，很快就露出了微笑，对026传达着自己的善意。
‘杨洺先生果然还是看上了这个小姑娘，’古顿马哈心底暗笑。
等古顿马哈进门，026心虚地朝着左右看了眼，随后将防盗门紧紧关上，自己则低头去了卫生间躲着。
客厅中有三道身影。
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二皇子艾德旺，坐在角落面色平静的年长女性，以及站在鱼缸前喂鱼的杨洺。
古顿马哈立刻向前，在杨洺身旁微微欠身，摘下了警帽，恭声道：
“先生，您找我。”
老教授有些错愕地看向艾德旺。
艾德旺只是微微耸肩，古顿马哈本来就不是对他效忠。
杨洺笑道：“以后这种情况，先对咱们殿下行礼。”
“是，”古顿马哈露出几分微笑，“见过二皇子殿下。”
“赶紧开会，”艾德旺叹道，“我现在都快愁死了。”
杨洺扫了扫手掌：“详细情况，古顿你应该看到邮件了，你是军事专家，有什么想法？”
古顿马哈道：“第六舰团如果已经叛变，除非是集合两到三个常规舰团的优势兵力，不然就算能全歼第六舰团，也会付出巨大代价……我的建议是向宗主国求援。”
艾德旺道：“我也觉得向谢尔曼求援是最好的选项。”
杨洺却道：“如果我们总是依靠谢尔曼帝国的军事力量，就不可能真正意义上恢复主权。等叛乱爆发后，我们随时可以对谢尔曼帝国求援。既然我们聚在这里商议，那我们要达成的效果，自然就是在谢尔曼帝国作出反应前，平息这场叛乱。”
“这样当然再好不过，”艾德旺忧心忡忡地说着，“可我们能做到吗？”
杨洺打了个响指，手边撑开了一只投影屏。
“我这里有一份计划。”
古顿马哈看了眼角落中坐着的老教授，低声道：“请恕我冒昧，这位是？”
杨洺说了个名字，古顿马哈的神情出现了少许变化。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整容且伪装了新的身份，”古顿马哈凝视着角落，轻声说着。
老教授苦笑了声：“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在我这里举行这么机密的作战会议。这是在测试我是不是敌人设下的诱饵，对吗？年轻的少校。”
杨洺眯眼笑着：“当然不是，我相信你不是诱饵。但你手里的那份资源，是我们现在所欠缺的。”
“我手里没有什么资源。”
“那你怎么得知的这份情报呢？”杨洺道，“如今的自由革命党中，有部分人依然是向你效忠的，对吗？”
老教授轻轻皱眉。
杨洺面色稍冷：“我不会逼你去招降他们，或者逼你做一场电视演讲，我只需要让你对他们传达一条情报，并让这条情报尽可能的扩散开。”
老教授低声道：“您想让我传递假情报给我的战友？”
“你错了，教授，”杨洺冷然道，“我需要你的战友对敌人传递假情报，你不必多做什么，只需要把我接下来和古顿马哈商量的战斗计划转告他们，他们之中必然有叛徒。”
老教授微微攥拳：“你不应该侮辱我的战友们！”
“你心里知道答桉，教授，”杨洺双眼逼视着她，“按我说的做，我后续会善待你的战友，这是我给你的许诺，而不是威胁。”
古顿马哈同样目光如电。
老教授紧紧抿嘴，低头抱怨着：“我不想利用他们……但如果这是阻止敌人的唯一方式，我会去做。”
“你只有一次通话机会，我会给你一份稿子，”杨洺像模像样地将假作战计划展开，“来吧，古顿马哈副参谋长，看看这个计划怎么样。”
古顿马哈笑眯眯地看着。
计划并不复杂。
等待叛乱爆发、第六舰团宣布支持叛军，效忠二皇子的第四舰团全体跃迁，配合皇室秘密舰队，对第六舰团完成包围。
谢尔曼帝国的主力舰团会同步跃迁，以狙击新联邦可能出现的支援力量。
“重要的是时机把控，”杨洺笑着结束讲述，“教授，你记住了吗？”
老教授点点头：“你是想给他们制造恐慌，让他们投鼠忌器吗？”
“等这场仗打完，你就全都明白了，”杨洺澹然道，“现在就传输消息吧，我看着你。”
“我需要去拿一台通信仪器，”老教授低声道，“请稍等……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全程开着卧室门。”
艾德旺笑道：“我信任您。”
杨洺却道：“请开着门，不要脱离我们的视线。”
等老教授去卧室倒腾衣柜，古顿马哈凑到杨洺耳旁问：“先生，真正的作战计划是什么？”
“就是刚才这个，”杨洺低声道，“不过没有谢尔曼帝国的强援，也没有秘密舰队，你的第四舰团只管正面跃迁，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古顿马哈表情有点呆滞。
“还有，”杨洺看似不经意间提醒着，“这附近算是你一位心腹手下的员工宿舍，026现在就住隔壁。”
古顿马哈豁然转身，瞪向了026躲着的卫生间。
他目光立刻变得无比阴狠，但很快恢复笑容，继续转身面对杨洺，轻声道：
“事后我会立即处理，现在就派人把卡路咪带回去。抱歉，让您看笑话了。”
“不用太有压力。”
杨洺拍了拍古顿马哈的肩头：
“回去之后调配六百台机械卫兵，低阶的就可以，如果一时半会凑不够，可以用舰体综合维护机器人代替，一天内完成。
“我会给你一个坐标，用可以跃迁的运输船把它们送过去，最好是全自动操作。”
“是，我立刻安排。”
“辛苦。”
杨洺轻声道了句。
古顿马哈嘴角露出少许微笑。
他心底莫名泛起了一股暖意。
……
第五行政星全面叛乱，倒计时银河日。
老教授传给她战友们的信息，果不其然被叛军阵营获悉。
根据律的监听，第六舰团的几名舰长在私下交流时，表达了担忧的情绪。
但万事俱备，他们已经没了回头路。
而且他们都相信，以整个第五行政星为赌注，正想找机会报复落风帝国的新联邦，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倒计时银河日。
二十四艘落风矿业集团下属的挖矿船，先后跃迁到了一片平稳的空域，船员们稀里湖涂地登上了一艘综合补给舰，在补给舰内开始了为期三天的隔离静默。
很快，一艘运输船抵达该空域，六百余名机械卫兵分批登上了这二十四艘挖矿船，开始有条不紊地操控二十四艘挖矿船。
律升级过的主脑容量，此刻几乎被压榨到了极限。
很快，这二十四艘挖矿船分作了两批，跃迁后消失在这片空域，前往了下一个‘装货’空域。
倒计时，银河时。
杨洺将自己这艘五百米级巡星舰交给了古顿马哈的亲信打理，自己乘着小型突击艇假装回返地表。
艾德旺进入皇宫，接下来他需要稳住自己父亲，争取延后老皇帝对谢尔曼帝国求援的时机。
与此同时。
尹兰朵星附近空域，飞南号中。
杨洺仔细检查着身上这套银白色的外骨骼装甲。
穿上这东西之后，他整个人都显得臃肿了许多，再带上彷真头套、战术头盔，伪装的天衣无缝。
“律，就这一套比鸡蛋壳还薄的装甲，就值三百万新联邦币？”
杨洺皱眉都囔着：
“我总感觉你被坑了！”
“是您要求，又要有破舰的能力，又要有光学隐身，又要防磁暴，还要在几天内买到手，”律郁闷道，“我除了被黑市商人狠狠宰一刀，还能怎么办！”
“行吧，算我错怪你了，如果我今后被迫跟婆娑对砍，这玩意刚好也能用上。”
杨洺穿着外骨骼装甲坐回了舰长位，已开始适应外骨骼装甲对身体的包裹。
律的等身投影出现在杨洺身侧，表情满是严肃，静静等待着船长的命令。
“设定目标，落风帝国第六舰团驻地。”
“已设定。”
“开始跃迁。”
“开始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