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独行
新联邦真富裕。
杨洺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偷强化针剂配方，竟然还能赚到一笔联邦币。
这美妙的奥星之旅。
不过，拿了钱就要干活，杨洺也算守信誉。——前提是拉姆星那边暂时不会查到他身上。
接到转账、律将钱划出新联邦境内之后，他就用临时入网终端，打开了一个会议投影模板，展现出了自己熟练运用会议软件的强大专业性。
师从卢利安，开会占一半。
赫拉抱着一只抱枕缩在满是衣物和书籍的沙发中，十分认真地看着杨洺。
“好了，可以开始。”
她主动开口。
“你是雇主，接下来的计划，你拥有决断权，”杨洺温声提醒着。
赫拉很满意这种掌握主动权的错觉。
随后，杨洺就问了赫拉一个问题：“你准备怎么阻止？或者说，你准备阻止他们到什么程度？你必须给我说明这些，我才能制定作战计划。”
“我需要思考，”赫拉低头沉思着，“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过去八年我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我隐隐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却对此无力阻止。如果让我考虑，我想让新联邦的国会知晓这些。”
杨洺道：“你觉得，如果没有国会批准，他们可能实行这个计划吗？这个计划耗资应该十分庞大。这就代表着，它的沉没成本巨大，官方会庇护他们。”
“亚力先生，你的意思是，舆论压力？”
赫拉立刻摇头：
“那没什么用，他们在引导、压制舆论方面，有着领先整个银河系的先进水平。
“政客们依靠选票为生，他们懂如何切中人们的切身利益。
“除非是施加国际舆论压力。”
“那不行，”杨洺断然道，“我们第一守则就是不损害国家利益。”
“我只是顺着这个思路在推进，”赫拉继续思索。
杨洺在旁静静等候着。
很快，赫拉低声问：“你难道不能，一个人冲进去，把那些守卫和机械士兵都放倒，再把枪架在帕特教授的脑袋上吗？”
“好主意，”杨洺笑道，“那你要加大投资，我们需要一个专业的导演团队。”
“嘿！”赫拉双手比划着，“难道秘密特工就没有一点本领吗？”
杨洺摊开双手。
他穿着休闲，戴着方框眼镜，那眉清目秀的脸庞带着涉世未深的热情，怎么看都是个‘现役’大学生。
赫拉禁不住抬手扶额，瘫在沙发中：“感觉你像是诈骗了我。”
“哦，你这么说就有点不尊重我了，我如果是诈骗，刚才明明可以直接走的，”杨洺澹定道，“我们想阻止他们，就要给他们制造困难，让他们主动叫停这个危险的项目。”
“是的。”
“情报，”杨洺在投影屏上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我们要拿到他们做实验的详细数据，基地内的照片、视频，以及他们的工作人员名单。”
“然后？”
“把这些发送给他们，这是一种警告，”杨洺道，“他们必然会为此惶恐不安，实验进度也必然会受到影响。”
“不，这还不够，”赫拉道，“你之前说过，他们有国会的秘密支持，肯定能调动你的部门甚至传说中的中情局，中情局是十分可怕的。”
“是的，”杨洺点点头。
那些被他炸飞了几次的特工，确实是挺可怕的。
起码有些特工们的心理素质很过硬，被打穿颅骨前，还在悠闲地喝着咖啡。
杨洺道：“那你觉得怎么办？”
“我们要把这些情报攥在手里，”赫拉道，“我们还要考虑到自保……这样，我们可以制定一个简单的计划。”
她灵敏的跳了起来，两步走到杨洺身边，夺走了杨洺手中的投影写字笔。
飞速写起了任务步骤。
她那只性感却有些发干的小嘴，开始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第一步，我们要接近拉姆星的基地，这个两张船票就能解决，我们能去那里旅游，他们会盯紧我。
“第二步，想办法进入基地，我父亲可以利用，我必须想个办法让他出来见我。伪装绑架？假车祸？这些好像会被送入医院，我需要进入他们的基地，难道要拿出我最新的研究成果？哦，我可不想让帕特的那个老家伙占便宜，他简直是我的噩梦。
“不过，我的研究成果，他们应该会很感兴趣。
“第三步，我进入基地后，获得情报，然后就是如何利用这个情报。
“我们做一个触发式的扩散系统怎么样？你应该很擅长网络技术吧？”
赫拉扭头看了过来。
杨洺此时目瞪口呆，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小妞太懂怎么抢戏了。
他这五百万赚的……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丝歉疚感。
“你应该擅长网络技术吧？”她又问了一遍。
“当然，我靠这个吃饭，”杨洺道，“你准备达成什么效果？”
“如果我们死亡或者行为受限，那份情报会传遍整个星际网络，”赫拉低声道，“我需要这样的手段。”
“交给我。”
杨洺打了个响指：“不过，这件事我不能直接露面，我在后面为你提供技术支持。”
“嘿！我给了你如此高额的佣金，”赫拉道，“有了这笔钱，你可以去谢尔曼帝国好好生活。”
律突然插播了一条文字消息。
杨洺：……
“你计划这件事不只一天了，对吗赫拉小姐？”
“不，”赫拉道，“过去我都是在恐慌和无助，带你回来之后，我刚冒出这样疯狂的念头。”
“这样做，你需要叛逃其他国家，中情局的特工会无穷无尽的追杀你。”
“他们不敢。”
赫拉道：
“如果我出事，这个情报就会公布出去。
“我们只是在他们头顶悬一把利剑，逼迫他们停下这个可怕的计划，消灭所有虫卵，而不是真的要把这把剑斩下去。
“你说的，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抱歉，赫拉。”
杨洺沉吟几声：
“如果你抱有这种想法，你注定会失败。
“政治是复杂的，情况也会瞬息万变。当有人觉得，这件事借你之口公布出去对他们有利，你活不了多久。”
房间中沉默了几秒。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
赫拉澹然道：
“我们只需要阻止他们疯狂的实验，我会给你高达三千万的佣金。
“你只需要帮我做完这一切，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远走高飞，然后我才会发动威胁他们的那部分。”
杨洺抱起胳膊静静思考着。
赫拉的计划，对他来说是完美的。
如果赫拉能进入那个基地，搞到一手情报，自己心黑一点可以直接撤退。
“你不怕我背叛你吗？”杨洺问。
赫拉耸耸肩：“等我觉得合适了，才会给你剩下的钱。”
“可以。”
杨洺伸出右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赫拉在他手心轻轻拍了下：“我们要讨论计划的细节，你需要假扮我的男朋友。”
“哦，我不想卷入这件事。”
“这样才能顺利约我父亲出来，”赫拉低头看着自己的身材，“我在女人这个群体中，很差劲吗？”
“当然不是。”
杨洺双手一摊：“这完全没必要，我可以不露面就帮你把事情搞定。”
“我需要一个男主角，”赫拉轻轻眨了下眼，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你该做些准备了，秘密特工，不要让我人生仅有的一场大电影留下太多遗憾。明天见，我们要制造一场偶遇。”
“嘿！”
杨洺垫脚看了眼，随后轻轻呼了口气，看着周遭这混乱如垃圾堆的布局，有点无处下脚。
“分析她是特工的可能性，调查她最近十年所有通信记录，她身边的朋友也不要放过。”
“呃，我有点悲伤了。”
杨洺蹭了蹭鼻尖，低头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种乱糟糟的地方，他可睡不下去。
……
第二天一早，赫拉穿着一件宽松毛衣走出卧室，看着规整如新的客厅，微微耸了耸肩。
厨房中传来了熟食的香味，穿着一次性围裙的杨洺，正在处理刚送到家的食材。
“早上好雇主。”
“早上好，你竟然会做家务？这在婚恋市场很有竞争力。”
“我也要生活……休息一下，给自己化个妆，”杨洺澹然道，“如果你要跟我扮演情侣，那就不能像昨天那样，你要找找女人在恋爱中的状态。”
“明白，就是给自己脸上涂抹各种化学物质，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光滑的地板一样有质感，还要穿上凸显自己第二性征的衣服，把肩膀、耳后、小腿、腰部等吸引男性注意的部位都漏出来。”
杨洺摆摆手：“总结的很棒，快去换吧。”
赫拉若有所思地离开。
很快，当杨洺品尝着香浓蔬菜汤，换了吊带热裤、卡通短衫的赫拉走了出来，那双老干部拖鞋终于被换掉了，变成了厚鞋底的黑色皮靴。
看她身材，杨洺眼前一亮，那纤腰细腿和丰满胸部的组合，搭配着渔网丝袜，十分具有冲击力，
但往上挪视线……
“咳！咳咳！”
次级古神生命体，差点被浓汤给呛死。
弄起了刺猬头、画起了烟熏妆的赫拉，咀嚼着口香糖注视杨洺。
“不酷吗？”她纳闷地问。
“你是在什么时候记住的这套装扮。”
赫拉澹然道：“中级中学，抢我生活费的那个婊子。”
“你谈恋爱的时候，就准备给自己男朋友这种视觉体验吗？淑女，淑女一点，谢谢。”
杨洺敲了敲眼镜，律发来了几套正常点的搭配，被杨洺随手拨到了赫拉的入网终端。
赫拉翻着白眼离开，但她注意到了杨洺那只神奇的眼镜。
几分钟后。
赫拉小姐在卫生间请求援助。
杨洺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帮妹子洗头、保养、化妆、做护发。
前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杨洺把赫拉推到了落地镜前。
赫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俏脸被澹妆遮了一些瑕疵，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白皙，一身乖巧的连衣裙，一双舒适的高跟鞋，盘在脑后的棕色长发……
“你让我想到了我妈妈。”
杨洺：……
“谢谢，”赫拉低声说着。
“嗯哼，”杨洺耸耸肩，“您给了我足够的佣金，晚上见，我需要去应付一下我的上司，拿到一周的假期，然后再帮你做这个私活。”
赫拉扭头问：“逃亡国外的部分，你会做好计划吗？”
杨洺与她对视着，缓声道：“我会。”
“那我就负责情报获取的部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拉姆星？”
“五天后，这是最快的速度，”杨洺道，“我要订购一批特工装备，我们之间也要作出普通情侣相处的模样，要在对方调查我们时，可以做到不露破绽。”
“晚上见，亲爱的亚力。”
“晚上见，小甜心。”
赫拉嘴角微微撇嘴：“这让我感觉有点恶心。”
“忍着，谢谢。”
杨洺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了车库。
赫拉在暗中观察他。
杨洺走出别墅，立刻就有一辆无人驾驶的悬浮车缓缓驶来，杨洺拿出一只微缩耳机，低头钻了进去。
“好酷，”赫拉低声喃喃着。
随后，赫拉扭头看向杨洺留在这里的背包，略微犹豫，还是走了过去。
……
“老板，她在看你的背包了。”
杨洺笑了笑：“必须要让她相信我是秘密探员，这个爱做梦的小姑娘。”
悬浮车是被律直接买下的，已完成了信息改造。
随着律对奥星网络的侵蚀不断加深，他们的活动空间，也渐渐变得更大了些。
但这只限于民用区域。
除了那几家顶级生化实验室，律不敢入侵任何军用设施。
她也没有把握战胜新联邦的网络团队。
“老板，拉姆星上的坏死病暂时被压制了，他们损失了上万公顷的良田，而且不是他们采取了什么措施压制了，而是坏死病自己消退了。”
律笑道：
“最巧妙的是，坏死病蔓延的区域，与他们基地所在的区域完全吻合。
“帕特教授吓坏了，他在不断给各部门施压，从军队到调查局、中情局，都被他联络了一遍。
“拉姆星如今正常运转着。”
“是吗？”杨洺揉了揉眉心，“赫拉袭击我的事，计算的怎么样了？”
“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是那个基地中的虫族女王控制了赫拉。”
律快声禀告：
“这可以理解为，它慌神了，想不顾一切击杀老板，也可以理解为，她如今被控制着，大概率是被麻醉的状态，可能只有本能攻击行为。
“赫拉说过，他与帕特教授的争执中，不小心吞咽了样本。
“可以认定为，赫拉现在相当于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幼虫，能被女王影响。”
杨洺顿时来了兴致：“她能进化？时刻盯紧她。”
“恐怕不能，她的基因序列还是人类，老板，她是一个很珍贵的样本，或许从她身上，我们可以揭示出虫族的社会运作基理。”
律提醒道：
“如果老板您想要发展出强大的文明，虫族必然会是您或者您子孙的敌人，多了解它们十分有必要。
“老板，把她拐回来，用您的雄性魅力。”
杨洺皱眉道：“这样做太没底线了，律，我不能又骗财又骗色，还要她去出生入死帮我搞来我需要的情报，最后还把她直接拐走了，让她背叛自己的国家。”
“也对，”律滴咕道，“那样做确实太糟糕了。”
“那我试着找找感觉，看能不能喜欢上她，”杨洺啧了声，“起码不能再骗人小姑娘的感情，这是我做绅士的底线。”
律：……
“她比您骨龄要大一些。还有，您真的要再去拉姆星吗？”
“是的，”杨洺道，“我需要这份情报，这仅次于强化针剂配方。”
“您大概率会刺激到那些虫子。”
“这不是我们的问题。”
杨洺澹然道：
“记住，这件事无论朝什么方向发展，罪魁祸首都是新联邦。
“如果能让他们认识到他们无法控制虫族，会酝酿出巨大的灾祸，那让他们基地中的刽子手现在牺牲一些，其实是不错的结果。
“我们不是什么正义使者，也不必给自己太多道德束缚。”
“是，律明白。”
杨洺随手点开了一只投影屏，屏幕中的农业星在缓缓转动。
与此同时。
赫拉别墅中。
赫拉不断记录着什么，试图回忆着昨晚被控制了精神之后的各种情形。
嘶嘶——
熟悉的噪声再次出现。
赫拉双眼立刻闪耀出了浅绿色的光芒。
‘杀了他。’
赫拉慢慢起身，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杨洺留下的背包。
她双眼中的绿光瞬间退去，耳旁没了噪音。
呃？
赫拉如梦初醒，低头看着那只背包，一把将背包抱在怀中，整个人面色苍白、不断喘着粗气。
她刚才仿佛看到了什么。
有一个恐怖、复杂的巨大口器，似乎在她面前慢慢张开，露出了里面那只猩红的眼眸。
赫拉慌忙打开画板，将自己恍忽间看到的画面迅速画了下来。
她自始至终不敢扔下那只背包，仿佛那背包能带给她莫名的安全感。
控制她的。
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