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行记

        

“今日莱诺兄的手气也不错啊。”

        

莱诺这次干脆将自己所有的教廷币都掏了出来作为底注。为了能和莱诺保持长时间的交往，兹伦不得不每天让莱诺赚一些钱，让莱诺对他产生粘性。

        

兹伦干笑着又取出一枚教皇币给他。他感觉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沦为莱诺的私人小金库，被他狠狠地提取教皇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兹伦开始主动出击。他一边打牌一边和莱诺聊到：“莱诺兄，你昨晚打完牌之后去做什么了？”

        

莱诺思索了一会，决定还是如实相告：“打完牌之后我就去尝试炼金了。”

        

“哦？炼金？”兹伦有点惊讶，“莱诺兄是什么水平？”

        

“这个……”莱诺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新手，才开始练习。”

        

兹伦点了点头，他又问到：“那莱诺兄想必是一名魔术师了吧？”

        

“这自然。”莱诺点点头，他奇怪地问向兹伦，“难道还有凡人炼金师？”

        

“的确有。传统的凡人炼金师更加依赖晶石和炼金魔宠。”兹伦解释道，“因此大部分凡人炼金师都转向制作机械道具。”

        

莱诺掏出之前餐厅送的机械塔和机械兔，问到：“机械道具就类似于这种？”

        

兹伦点点头，说到：“大部分机械道具对于普通人的生活很有助益，一些质量上乘的也能够达到魔术道具的水平。甚至有一些制造的道具，结合起一些独特的魔纹，能够达到秘宝的效果。”

        

听到能够达到秘宝的效果，莱诺有点惊讶。兹伦很快补充到：“不过想要达到秘宝的效果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制作出能够有秘宝水平的机械道具，也是每个机械工程师的毕生梦想。”

        

莱诺点点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环视周围一圈，质疑到：“既然机械科技如此好用，那为什么我在日常生活中，很少见到机械科技的作品呢？就像这个旅店，几乎就没有用机械道具组备的设施。”

        

“机械技术还未普及，而且适用性和成本也比不上传统魔术体系。”兹伦先抑后扬，“不过机械技术的发展前景很不错，未来可期。”

        

莱诺想到奈法利亚就是走机械科技路线，对这番话表示认可。兹伦铺垫了这么多，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挤了出来：

        

“我是一名机械工程师，毕业于首都机械工程大学。”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齿轮装饰说到，“并且在以前是一名凡人炼金师。我对于炼金也有自己的一定研究，不敢说是大师水平，但也算其中的佼佼者了。我曾经炼制过一些优秀的1级炼金道具，本来想冲击一下秘宝，但……”

        

兹伦有些失落地低下头。莱诺听到这里，不由得生出怜悯之心来。他问向兹伦：“兹伦先生达不到魔术师的选拔标准吗？”

        

“是啊，离魔术师的标准还差了不少。”兹伦有点伤感地说到。“于是我开始寻找传说中的魔法师，我听说他们有一种仪式魔法，能够让对元素敏感度不够的人，也能够很好地利用元素能量。如果我对元素的控制力上升，想必就能炼制出秘宝了吧。”

        

对于兹伦所说的仪式魔法，莱诺倒是在他的《空间魔法大全》里看到过。这是一本薄的可怜的魔法书籍，里面记录了能够记载下来的全部空间魔法。那个仪式魔法拥有非常恐怖的能力，能够借助空间锚点改变被使用者的精神力模型。相当于直接改变一个人的天赋！因为这个仪式魔法拥有如此恐怖的能力，莱诺一直牢牢地记着。但是这个魔法，需要空间魔法师才能施展，而他只是一介学徒……

        

莱诺有些同情起兹伦来。恐怕他的难题在这个世上暂时是无法解决了。他悲伤地拍了拍兹伦的肩膀，叹到：“兹伦兄有一身才华，却无用武之地啊。但凡天赋再强一些……”

        

“确实啊。”兹伦心想他的下半辈子就靠莱诺了，“要是能够再强一些，我就能练出秘宝了，或者在机械科技方面有重大进展……”

        

莱诺想到自己的前途也如兹伦一般未卜，大概率是只能寻找虚无缥缈的空间魔法师了，不禁也悲伤起来。他们俩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对难兄难弟。

        

兹伦偷偷瞟了眼莱诺，心想今天气氛倒是烘托的不错。是时候和莱诺进一步拉近关系了。于是他说到：“莱诺兄，对于炼金，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倒是能稍微传授一点经验给你……”

        

莱诺想到自己和兹伦有着相似的境遇，而兹伦又如此好心，又是教他打牌又是带他炼金，觉得兹伦实在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于是他对兹伦的称呼也亲昵起来：“兹伦兄，那炼金你得多教教我啊。”

        

“小事一桩。”兹伦拍拍胸脯。

        

于是两人干脆直接放下手中的牌，前往莱诺的炼金室进行炼金。兹伦虽说已经有一段时候没有进行炼金了，但架不住自身功底深厚，教一个莱诺这样的新人还是轻松自得。莱诺在兹伦的指点下，从选材到控制火候，从注入元素到最后的塑造与凝合，都获得了巨大的提升。

        

莱诺只觉得前途有了点希望。能够练出秘宝级别的炼金师就能达到炼金大师级别了，而兹伦作为一名凡人炼金师，能够炼制出优秀的1级道具，其实光从炼金技巧和知识方面来看，也已经算是大师了。有一位炼金大师级别的人物指点，自己的未来是一片光明。要是实在晋升不了空间魔法师，要不当个炼金大师也不错？

        

于是莱诺和兹伦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都把自己未来寄托在对方身上。

        

莱诺自信满满地回到房间。扒拉着水踪术的拉依娜立马把《魔法大全》收起来，拿出一本盲文版的《法师趣事》装作细致地读起来。她感觉到莱诺此时身体的血液流速似乎有点过快了，奇怪到：

        

“你今天怎么回事？”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兹伦吗？”莱诺兴奋地问答道。拉依娜有点懵懂的点了点头，听他说到：

        

“没想到那个兹伦居然是有炼金大师的水平！可惜他对元素的敏感力太弱了，连魔术师的门槛都摸不到，因此难以炼制出秘宝。但是即使如此，他也练出过优秀的1级道具，从技术和知识层面来看，绝对是大师水平！”

        

拉依娜听着莱诺反复强调兹伦的大师水平，有点狐疑：“真理会炼金大师遍地走？你随便就找到一个？”

        

莱诺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话。他沉住气，脑海里急速编织出一条蹩脚的谎言：“应该是运气好吧。他现在正缺钱，我出的价格也比较高，所以就聘请到他了。”

        

拉依娜摇摇头。她都懒得戳穿莱诺话里的漏洞。一位炼金大师哪里有这么好找？不懂莱诺到底天天去瞎晃什么，能遇到这号人物，她甚至怀疑这是针对莱诺的阴谋。看来水踪术的训练要迫在眉睫了。还是说她下次去亲自会会这个兹伦？

        

莱诺看着拉依娜不说话，也知道自己的谎言没瞒过去。他不禁有点后悔，早知道就直说自己和兹伦是打牌认识的算了，这样也就是最多被拉依娜骂一顿。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填补，现在莱诺算是明白这句话了。

        

莱诺见拉依娜托着下巴又在想事情，便做起自己的事来。他想到兹伦之前说的一番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空间魔法师晋级手册》，翻开那几乎能背他背下来的几页。

        

这几页纸上记载了空间魔法师的晋升需求。

        

开头的第一句话就用红字标注：空间魔法师是所有魔法师里晋升难度最高的。

        

莱诺看到这再熟悉不过的一行字，咽了咽口水，继续坚持看下去。与其说是在看，不如说是在和自己的内心搏斗，挣扎。

        

空间，目前还无人能够参透。或者说在很久的未来，人们未必能参透的了。空间魔法师们对空间的掌握也只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空间与神秘息息相关。当人们发现空间，并且想要将其利用之时，各种奇异，神秘，难以叙述的东西便接踵而至。

        

空间魔法师能够用精神力感应到某种“奇点”一样的东西。但是这个奇点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只存在于一个“不在此间”的地方。空间魔法师需要将精神力全部提取出去，来到这个奇异的地方，去寻找这个呼唤着他们的奇点。

        

这个“不在此间”的地方被一位空间魔法师命名为高维空间。

        

有人认为，奇点只有一个，它在呼唤着所有空间魔法师。而有的人认为，每个空间魔法师各有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奇点。曾经有个空间魔法师带着他的学徒去验证，然而两者在同一坐标点时，觉得奇点的方向是相同的，但距离产生了些许差异。由于空间天赋的魔法师太少了，魔法岛上仅此记录的一例不足以作为论证，这个论点到现在还在僵持不休，没有结果。

        

无数的魔法师都在等待一个能够找到奇点的空间魔法师出现。或许找到了奇点，魔法师们的众多疑惑就能迎刃而解。

        

空间学徒想要成为空间魔法师，就必须来到一个离奇点比较近的位置，感受奇点的呼唤才能晋升。但是高维空间危险重重，难以捉摸的危险潜伏在那片分不清方向的世界里，空间学徒必须自己在高维空间开辟出一片安全的空间，定位下属于自己的“坐标点”，才能够一步一步离奇点更近。

        

在开辟空间的过程中，魔法师们表示会遇到各种奇异的事件。不合逻辑，超越想象，甚至不可理解的事情都能在此中发生。绝大多数空间学徒迈开这一步之后，精神力遇到了极大的冲击，最后变成一具空壳。

        

开辟空间坐标，要实力，更依靠运气。每个坐标点的开辟，对于空间学徒来说都是九死一生，更不用论要开辟多个才能达到自己感觉的接近奇点的位置。目前开辟最少坐标的空间魔法师也开辟了五个，可以说他们能够成就魔法师，背后的凶险实在是难以想象。

        

在成就空间魔法师之后，魔法师们仍然对奇点的位置念念不忘。知名空间魔法师斯佩斯说过：

        

“奇点……我感觉离它更近，它就离我的生活越近。似乎我马上就要融为它。”

        

大多的空间魔法师只要不停止探索，下场最终无一例外都是精神力消失导致的死亡，疯狂或是失踪。斯佩斯也是如此。他被誉为“最接近奇点的人。”

        

于是他在探索奇点的过程中失踪了，有人说他找到了奇点，但这已经无从考证。

        

……因此对于空间魔法师而言，似乎死亡要比后面两者，是更好的结局。留下全尸，总比一无所有更好。

        

这两页最后一段话写到：

        

空间魔法师实在稀少，有一些空间魔法师曾经在本岛进行过一些研究，但最后都因为更高的追求离开了本岛。本岛最后一个空间魔法师离开也有百年之久了，要明白——

        

空间坐标的持续时间，和空间魔法师的精神力相关。但再恒久的坐标，目前发现也只持续了一百年！

        

因此学徒们，如果不想自己去开辟坐标，就去找一个活着的空间魔法师，想尽一切办法拜他为师，请求他能够将这个坐标借给你共同标记，抑或是你们进到高维空间，来到坐标点进行集合，然后由他护佑着你进行坐标开辟吧。要么就寻找一个死亡，或者疯狂的可怜法师，确保他的笔记还未彻底被风化为点点尘土。只有于一百年内活过的空间魔法师们的坐标，值得你们去尝试。

        

或者说，你们去尝试接触“源具”。

        

莱诺沉默着收回了晋级手册。他之前在炼金上的兴奋已经土崩瓦解。这本书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但只要开辟坐标就是九死一生，他实在是无法下定决心。虽说只要开辟一个坐标，他的实力就能够得到极大增长，许多魔法也都可以用了，但是……

        

至于“源具”，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连师父那个层级的人都在帮他苦苦寻找多年而未果。哪有那么好接触？记得师父有一次遇到源具拍卖，请求动用了小半个魔法岛的财力，也没能拍下。而在此之后就再未遇见过。

        

他看了眼拉依娜，又盯了几眼晋升手册，眼角的无助和犹豫反复闪过。每每看到这本手册他就感觉自己生死未卜，未来无望。但自己真的要一直受拉依娜护着吗？自己真的只能辅助辅助拉依娜？

        

他叹了口气，抚摸起炼金书籍。兹伦的出现给了他点点希望。他说自己在炼金上有点天赋，日后炼制出秘宝也是可能的。要是能炼制出秘宝，自己也能帮到拉依娜的吧。自己在魔法界也能算比较有地位的了。

        

可他的心中总有几丝不甘盘旋着。窗外的世界是如此晦暗，只有教堂的堂顶，六色晶石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明亮，闪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