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行记
光在这里担心莫伊斯蒂没用。他如果有手段寻觅到他们的踪迹，迟早都要找上门来，就像一只盯着馋人骨头的老狗。
莱诺又仔细看了看拉依娜的伤口。确定无妨之后，他拜托兹伦照顾虚弱的拉依娜，等那个孩子苏醒之后，好好盘问一下他的来历。
他确信这个孩子背后有个策划刺杀拉依娜的团体。既然连孩子都信奉双阳之神，那么这个孩子的整个家庭，大概都是双阳教派的虔诚信徒。这后面肯定还有许多牵扯。
而且，兹伦的机械道具居然出现在了这个小男孩的手里，应该是有人特意帮他搞到的。
现在男孩刺杀失败，估计马上就要被那群人察觉到。莱诺看了看手里的徽章，准备钓上几条鱼。
最好是很大的鱼。
他临走前加固了一下结界，又拜托兹伦照顾了下拉依娜，然后离开了黑店，准备速去速回。
根据莱诺的推测，凯叔应该是在卫兵队里，并且肯定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场所。去那里找他准没错。
凯叔应该也知道自己要来找他，因此应该会在一些卫兵队的公开场所频繁露面，好让自己确认他的行迹。
莱诺戴上兜帽，将整个脸都遮掩起来。不过他怀疑这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于是他换了一身普通的着装，又借兹伦的装扮一戴。
兹伦为什么会随身带用来乔装的道具？他吐槽了一句，还是仔细打扮上。
莱诺离开黑店，朝市中心方向走去。卫兵队隶属于市政府管辖，总部应该也在市中心附近。
王室为了争夺自己的权力，排挤教会，总是要把最好的地段留给自己的。虽说给教会的地方也不敢太差就是了。
他每隔一段距离就要消耗一定精神力将坐标点移动到身边，防止突发意外事件的时候坐标点离自己太远，召唤需要太多精神力。
空间魔法所需要消耗的精神力，比其它那些元素魔法要大得多。莱诺走了一大段路后便觉得自己体力不支，他喘了口气，在路边找了个地方歇息。
这段路上的店铺很多，路段上的人流也渐渐涌动起来。一个路过的孩子手里正攥着一只洁白的风艳笔，正巧被莱诺看见。
这不禁让他回想起昨日与彼空的对话。
“你的数学水平如何？”彼空先是提出这个问题。
“……”莱诺估量一二，保守起见，他回答到：
“不好。”
“抱歉，我没有问清楚。”彼空摇了摇脑袋，“我不是问你对自己的评价。对于数学，我对自己的评价也是‘不好’，但我了解的总归比你要多。”
“讲讲你掌握的数学知识。”
在莱诺交代完之后，彼空对于莱诺的数学知识结构有了一定的认知。
应该是由于空间魔法的存在，魔法岛上所教授的数学知识更加偏向于几何类别。
配合上莱诺对于空间魔法的相关经验，目前来看确实是够用了。
彼空于是决定不和莱诺多掰扯这门基础学科。因为它的数学确实一般，在理论这一块还是比较薄弱的。
它能够触及空间甚至漫游翱翔于其中，是因为承载了一些其他东西。
彼空对于应用还是比较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给莱诺教授原理？那怕要把莱诺教歪了。
它思忖片刻，决定教莱诺如何利用好这面镜子，然后再提几句概念留给他自己思考。
“时间……”莱诺想起彼空提醒自己应该把空间魔法研究往时间方向引伸。
时间这种东西比空间要更加抽象模糊。
时间是什么？莱诺开始思考。
他并不是要给这个名词下一个简单定义，而是要去思考客观世界中的时间到底是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身体对着市中心的方向。
不对，思考时间是什么的前提，是时间是否存在。
如果时间不存在，自己自然就无法利用它，那么后续的一切就不用继续思考下去。
莱诺慢慢向市中心迈动步伐。
但时间肯定是存在的吧？尽管这个问题他听一些魔法师争论过，但他相信时间是存在的，不然他的感受从何而来。
存在与不存在之间，也有复杂的哲学关系……莱诺摇摇头，先尽力将这些问题抛开。
时间存在，那么时间是什么呢？
这一点已经将莱诺拦住。要说给时间下一个众人都满足的定义，这是哲学家的事。
而且他不是要拘泥于时间是什么，而是想要窥探时间的本质。
莱诺只觉得头大。他的思绪漫无目的地漂流，脑海里浮现出几位著名哲学家的身影。他们都是著名的魔术师或者魔法师。
空间魔法师们有没有答案？或许有他们自己的解释。也许他们在那个高维空间中终于一探时空两者之间的联系。
但他们都在自己捣鼓自己的事情，几乎从未留下什么。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几件源具和薄薄的空间魔法相关知识，就是他们的遗产。
莱诺渐渐沉溺在思索当中。但事实上，这样的思索并不能给莱诺带来什么结果，更不可能令他突然有所突破。
但这样的疑惑，已经给他的心中深深埋下了种子。彼空的目的已经达到。
莱诺不是笨人。他在苦思许久未找到答案之后，还是决定先放下。与其在这里想一些比较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赶紧找到凯叔好。
是的。他突然想起来应该要速去速回。莱诺赶紧给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从苦思中解放出来。
他抬头一看，眼前那宏伟的建筑，正是市政府用于办公的大楼。
咦？莱诺彻底愣住。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在无意识之中走了如此之远的一段距离。
他才感觉周围的人声此时鼎沸起来，穿过他的耳膜，将他从沉醉中彻底唤醒。
看来之前的确过于沉浸在思考之中了。
莱诺看着面前的建筑，心想着卫兵队的总部应该就在不远处。他随便找了几个路人问问。
凯兰迪克此时正呆在卫兵队的执法大厅里。
他的头发已经渐渐衰落成暗红色，脸上也涌现出某种老年人常有的疲态。
五年前，他还是备受王室信任的王子贴身护卫。而现在，他已经被贬到一个边缘小城做卫兵队的总队长。
他深知王室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他无论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再次获得重用。但凯兰迪克还是坚持将这座城市管理好。
在他的治理下，兰里维亚的犯罪率下降了不少，而卫兵队里面的乱风败纪的现象也得到了改变。
这自然就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凯兰迪克遇到了很多令他恼火的事情。上司的排挤和施压，其他单位的不配合，卫兵队内部受人煽动，搞起了自己的小组织，小帮派。偏偏那个小帮派的核心成员还是城主的儿子。
那个帮派表面上的领袖自然不是他，但谁都明白这个帮派的实际领导者是谁，而背后又有谁撑腰。
他的权力渐渐被分掉了。而一件事情又更让他深受打击：
他被通知去逮捕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王子，而罪名是叛国罪。
他一开始是十分愤怒的。叛国罪？王室到底打算做什么？
不过他后来细细揣摩这个罪名，不禁陷入了思考。
让他逮捕莱诺自然是不可能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水，这之后自然被城主找理由处罚了一番。但凯兰迪克丝毫不在乎——大不了也给他安上叛国的罪名好了。
小王子确实长大了。他在逮捕莱诺那天，看到莱诺明显已经成长了许多，无论是从身理上还是心理上。
他明白莱诺是去当魔法师了，应该有很多强大的手段。大概能够想办法联系到自己，说不定莱诺也有能力改变目前王室的现状。
凯兰迪克找了个理由呆在执法大厅里。他相信莱诺会来找他。
这位正在被镇长算计的忠诚护卫，突然看到了一个似乎有点熟悉的身影。他摆了摆自己标志性的红发，又等待了几秒，慢慢走向楼上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他悄悄观察了周围几眼，不慌不忙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打开了窗户静等莱诺的到来。
“凯叔，好久不见。”
凯兰迪克被吓了一跳，他赶紧转过身来，对着莱诺就要行礼。莱诺赶紧将他扶起来。
凯兰迪克的衰老样子映入莱诺的视野。后者有点愤怒而又关切地先是感叹到：“凯叔，你这么多年受苦了。”
凯叔点点头。他明白莱诺有很多事情想问。
他们一番交流过后，莱诺有点不敢置信地差点喊出来：
“现在是哥哥接替了父王的王位？”
“的确如此，现在是里易维亚王子……里易维亚殿下执政。”凯兰迪克沉默了许久说道。
“自从那位魔术师来到了王庭里，里易维亚殿下的野心……便越发增长起来。”
“表面上，是默克尔萨殿下自愿退位给了里易维亚殿下，但实际上，里易维亚殿下他……”
凯兰迪克有未尽之言吐出，但莱诺也了解他的意思。
莱诺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兄长会变成这个样子。凯兰迪克接着回答道：
“那位魔术师究竟为何人，我也不清楚。后来王宫的势力就迎来了大洗牌，我也被下放到了这里。”
“里易维亚殿下，似乎对您有着奇怪的嫉妒之情。”凯兰迪克仔细思索后说道。
“嫉妒？”莱诺想起那个对自己温和的兄长。
“毕竟，殿下以前一直以为您的天赋不好，所以经常担待你。但后来您莫名失踪，表面上说是去神圣凡赛帝国进修了，但殿下明白是因为您的天赋远远胜过了他，您是魔法师。”
莱诺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心想着最起码莫特兰表面上还是掌握在自己家族手里，这点还能够接受。
那个魔术师，到时候得去王宫仔细拔除掉他的势力。不过他背后是否站着真理会？这么做是否得到了真理会的默许？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莱诺还听说过有一些秘宝能够有影响他人心智的作用。他担心自己的哥哥是收到了这类秘宝的影响，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
但眼前亟需解决的，还是如何去解决双阳教会所招致的大麻烦。
他把双阳教派的问题和凯叔讲了讲，后者有点放弃般地回答到：
“王子殿下，双阳教派的问题实在是难以解决。”
“民众的信仰根深蒂固，如今是旧火重燃。”
“我觉得唯一能够解决的办法，是让民众明白双阳教派带不给他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凯兰迪克摇了摇头。
“民众真正需要的是安定。”莱诺仔细思索了一番，“您的意思是……？”
“没错。尽管这么做可能会引起一些动乱，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帮助普通民众彻底从邪教的控制中脱身，并且明白双阳教派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
“而那些仍然坚信双阳教派的人，必然已经深受教派洗脑，沦为邪教成员……是应该被拔除的对象。”
莱诺总觉得这有点残忍。不过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定让双阳教派的内部起到一些动乱。
有个空间仪式魔法能够帮助他做到这点。现在，有了空间，有了媒介，只缺仪式。
莱诺摸了摸口袋里的徽章，问向凯叔：“您知道兰里维亚有精通仪式学的魔法师吗？”
“魔法师我自然是不知道。至于真理会，兰里维亚应该没有如此高层次的魔术师……”
就在莱诺要泄气的时候，凯叔突然想到：“最近卫兵队倒是发现到了不少没在真理会登记的魔术师。”
莱诺扬扬眉毛，他听凯叔继续说到：“听说兰里维亚这里，有一个比较大型的野生魔术师的聚集点，现在正是开放的时候。”
“也许殿下您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