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行记

        

莱诺才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他看着周围几乎都是戴着面具，提着大包小包的奇怪人士，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时不时会看向他。虽然隔着面具，莱诺仍然能够感受到他们那带着好奇，怀疑以及探究的眼神。

        

莱诺有点尴尬。但他想到自己现在的这身打扮本就是一种伪装，于是也不觉得有什么。那就引人注目一点吧。

        

这次地下贸易会的规模很大。举办方为几类货品划分了相应的场地，从最普通的晶石到珍贵的秘宝散件都有专门的区域售卖。

        

属于秘宝散件的那一块区域，想要进去必须通过资产审查：没有一万教皇币者不得进入。

        

莱诺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仪式学区域。仪式学和炼金学这两方场地中间夹着元素材料区域，因为两者都和元素材料脱不开干系。

        

这块区域中有官方的售卖摊位，也有可供自行交流的区域或者是摆摊的地方。会仪式学的人不多，莱诺瞅准一个空位置，在那里打起地摊。

        

莱诺为了找一个比较厉害的魔术师，准备走高端一点的路线。他决定挑出《魔法仪式与神秘学》中比较高级的仪式魔法售卖。如果来了对这种仪式魔法产生购买意向的人，那么说明他本身就是精通仪式学的魔术师，亦或者是认识相关的人。

        

选择哪个仪式也是有讲究的。仪式学的本质是通过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并进行一些对应的引导和排布，让它们以某种形式结合，使得事物之间能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莱诺所需求的是一位精通神应仪式的魔术师。神应仪式是一种借助所谓“神力”达成目的仪式，擅长这类仪式的往往都投奔教会去了。

        

绝大多数魔法师们倒是不信有什么“神力”。更准确的说，他们认同的确是有超乎人类想象的，可怕的生物。但对于将那些生物，亦或是某种目前不能解释的概念统一描绘为和“神”有关的这类观点，他们表示强烈的反对。

        

他们明白空间中有太多比他们强大而又诡异的生物，但他们拒绝信仰除自身以外的东西。

        

因此对于神应仪式，就连思想开放的魔法师们都嗤之以鼻。这一观点直到最近才有所好转，比起把不知所谓的两个太阳的结合物当作人们的信仰，还不如让人们去信仰教皇算了。

        

虽说信仰教皇也是一种蠢事吧，但总比之前要好。

        

现在正统教会的神应仪式，指向的对象都是“教皇”。而作出回应的也都是教皇。

        

正是因为魔法师们对神应仪式的恶劣态度，莱诺和拉依娜对此是一点都没有学。尽管奈法利亚反复强调了“有用即可”，但两人还是摆脱不了自身对教会的抵斥。摆个仪式向教皇祈求，搞得好像自己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他一样，总觉得怪怪的。

        

魔法师本来就对教会有意见。这两位一位身为王子，国家政权深受教会干涉早就对其心怀不满；另一位更是直接收到教会的迫害。让他们去求代表着教会的教皇，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还好编辑教科书的魔法师以客观理性的角度将神应仪式都记录了下来。莱诺目前所售卖的这个仪式魔法十分珍贵，是教会的不传之秘。如果被教会知道他在这里售卖，大概会将其扔到广场上处以火刑。

        

这份仪式魔法名为“沉梦神启”。

        

正如它的名字所言，使用者可以趁他人沉睡时，通过这个神应仪式使其误以为被赐予了神启，而使用者可以控制神启的内容。

        

这对于思想虔诚的人来说，是尤为可怖的一件事。

        

而对于不虔诚的人来说，可以让他们变得虔诚。

        

莱诺也怕别人误以为自己售卖的是假冒伪劣产品，因此还出售一些比较稀有，但在市面上流传力度还算广的仪式魔法，以此来加强自己的可信度。

        

他将这些记录有不同魔法的纸卷一一排列好，准备静候来客。纸卷上写了各种仪式魔法的简要效果与价格，等到购买之后，莱诺才会将完整的魔法交给他们。

        

然而他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顾客上门，反倒是隔壁摊位的生意不错。那些家伙在买完隔壁的商品之后，只是看了一眼莱诺的摊位便直接将其略过。

        

两家摊位也就相差不到半米的距离。莱诺双手抱胸坐着，有点疑惑地向隔壁摊位撇了两眼。

        

隔壁摊位的摊主是一个长着金色波浪卷长发的女性。尽管带着面具，但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以及曼妙的身材并没有做出掩饰。她那双美丽的蓝色双眼能让别人清楚得看见自己的倒影。

        

而她售卖的商品似乎也比较简单。莱诺看了几眼名字，似乎都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色，只不过价格相对便宜一些罢了。其中几个中级仪式魔法倒还是可以，其中还有一个泛用性很强的魔法。

        

他沉思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镜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伪装后的外貌。

        

看起来是正常人水平。

        

虽然说对方明显有外貌加持更受欢迎，但自己这里的外表也不是减分项，总不至于无人问津才对。

        

那说明商品的选择上出了问题。

        

莱诺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摊，发现他们售卖的也大多是中低端产品，自己这里似乎太过高级了。

        

也是，地摊上面卖的东西，太高级反而会令人怀疑。既然要买中高端的仪式魔法，为什么不去官方的售卖摊位呢？那里卖的东西有保障啊！

        

你在地摊上摆出一列金砖，口口声声说这些是货真价实的黄金经由教会验证。又有谁相信呢？掏再多证明都没用。

        

但把假货放进展览柜里，不懂行的人都会认为它是真的。

        

莱诺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现在改变营销策略为时已晚，以那个金发女孩为具体代表的其他摊主早就抢占了低端市场。

        

再说了，如果走低端销售路线，真的能遇到莱诺所需求的高水平魔术师吗？恐怕他们并不会瞧上这摊位一眼。

        

或者说，一开始摆地摊的思路本身就是错误的。莱诺摸了摸下巴，心想着如何将人们的目光吸引过来。

        

他准备搞点噱头。

        

仪式学中除了神应仪式以外，还有魔构仪式和空间仪式两大分支。空间仪式需求施法者有一定空间天赋，要求的门槛较高，因此比较稀有。

        

根据仪式能量的不同来源，仪式学被分为三大分支。

        

神应仪式被认为是“神”赐予的能量所构成的仪式，它能量的来源十分诡异。在仪式生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被认为是在取悦神。如果仪式不成功，那就说明神不满意。

        

魔构仪式的能量来源就是人们熟悉的各大元素，例如以各种晶石为基底所塑造的结界。

        

空间仪式的能量来自“空间”。这个空间并不是指空间系们所能进入的高维空间，其更多的含义是未知。

        

如果说神应仪式给魔法师们带来的印象是诡异，那么空间仪式则是比诡异要更加抽象和模糊的东西。拿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一摆，再附加点空间力量上去，这仪式就这么成了？

        

有那么一个著名的空间仪式，它也是第一个被发现的空间仪式。

        

将含着新生青草的老年班点狗，5厘米整的白色机械切割刀，被油浸湿的圆形布料分别放到三角形仪式纹路的端点上。这个三角形仪式纹路必须采用华章奇墨的新鲜墨汁来画。

        

等这些素材都就位，稍微引用一点空间魔法，感受不知从何而来的呼唤，将精神力投射在老狗的嘴中——

        

老狗嘴里的青草便变成了一块看似是云朵的东西。而其他的素材自然是全都不见了。

        

素材的要素可以添加，但决不能减少。比如说“5厘米整的白色机械切割刀”，改成6厘米亦或者是黑色，这个仪式都不能成功。

        

但如果是改成“5厘米整的白色机械切割刀，刀柄由惊堂木制作”那么所产生的效果和圆木刀柄的则如出一辙。

        

这次实验所造成的产物，被取名为落腾云。经过多种检测，发现其是一种白色的类胶状物，可以用来作为建筑材料和炼金原料，并且都有不错的表现。

        

于是人们希望能够加大落腾云的产出。他们进行了控制变量的实验，在其他条件都不变的情况下，增加素材的数量。

        

但无论怎么添加，最终所产生的落腾云都还那么大。

        

这严重违背了炼金学原理。本来那位发现者希望将这种仪式取名为炼金仪式，但后来由于其表现连炼金学原理都不符合，便将名字改为空间仪式。

        

空间仪式就是这样。奇怪，而且随机，人们往往是无意间将其试出来的。

        

目前的空间仪式只有百余种。样本数量虽然不多，但也到了一个能够研究的程度。可是人们依旧没有发现其中规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组成空间仪式的素材之间的联系很差，几乎可以视作为没有联系。最终得出的成品，与素材之间的联系同样低得感人。

        

莱诺为了引人耳目，决定示范一个十分少见的空间仪式来吸引周围的顾客。这同时也能暗示他人：“我的仪式学实力不错，因此卖的货也大概不是虚假的。”

        

而且他同时也决定再下降一些这些仪式魔法的价格。反正知识的价格既可以是免费也可以是无价，这一点难以评判。

        

大不了就破坏这里的市场，和举办方抢抢生意吧。只要能找到自己需要的魔术师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