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科医师
刘忠全出院了。
他头上打着绷带，下巴都用绷带托着，右手吊在膀子上，左侧眉头抱着一块纱布。
嘴巴红肿，涂了紫药水。
这个样子很惨。
他出去了，去了几个地方。
几个上级部门。
他有三个任务。
一是营救他的干儿子，他已经被拘留了。
二是告陈副院长和他儿子陈元，故意伤人。
三是告刘牧樵把医院科研成果据为己有，并且请求上级领导调查现任班子成员，是否有人经商办企业。
跑了一圈下来，他自我感觉良好，收获满满的。人家都对他加以安慰，并且答应了一定严查。
哼哼，和我斗，看你们有多大能量。
我跟你们不死不休！
他高调地回到了医院。
他第一个找到皮院长。
“我一心一意维护医院，现在成了这样一个结果，你，怎么处理他们？”
皮院长：“处理谁呀？”
“孙涛和陈喜明。还有陈元。”
“陈院长，好像是打了他吧？”皮院长提醒他。
“他……他帮着孙涛！我打他合理！”
“好好，你别激动，你坐下来。”
“不给我一个法，我没完！”刘忠全吼道。
“你别在我面前吼行不行？”
皮院长的声音也大起来了，刚才，他已经接到上级领导的电话了，知道刘忠全在到处告状。
刘忠全对皮院长还是有三分畏惧的，见皮院长发怒，他嚣张的情绪稍稍压制了一些。
“好，我听你的。”
“你要我怎么处理他们？”皮院长耐着性子。
“陈喜明撤职，陈元开除，孙涛警告，还查一查他是不是和刘牧樵合股了。”刘忠全大声。
皮院长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难道我的没有道理吗？”
“有，很有，你别激动，你听我。陈副院长，我没有权利撤掉他的职务，他是市管干部，那得上级领导决定。陈元开除问题，我得认真考虑一下，开除一个职工不容易，何况，事出有因，你打了他父亲，人家一激动，动手打了你，对，肯定是不对，但情有可凉。你干儿子不也邀了人来打人吗？”
“对呀，我干儿子被抓了，得放人。”
“你儿子是请了一群人来医院打人，人家当然得抓啊。你学法律的，应该懂啊。”
“但是陈元也应该拘留。”
“那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你懂。”
“好，你不准备开除陈元对吧？”
“怎么呢？”
“你敢不开除？”
“你威胁我？”
“我……好吧，暂时不讨论陈元，那么孙涛呢？”
“刘总会计师啊，忠全啊，你和孙涛，都是我的部下，明白了，手背手掌都是肉，我真不想介入你们之间的矛盾，这，你应该懂。”
“我……草……”
“什么？”
“我……好吧，你不处理，行！我也不强求，我就不信，法治社会，就可以这样无法无。”
皮院长犀利的眼睛看着刘忠全，“你再一遍看！”
刘忠全不了。
他不敢。
皮院长这双眼睛太有杀伤力了，他只好把想的话咽了进去。
“你可以走了。”
皮院长忍着，没必要和他计较，也没必要和他把话讲透，在他面前，还是少几句好。
做行政的，不怕坏人，就怕人。
刘忠全智商比较低下，理解能力有时候比价差劲，皮院长和他聊多了，他会理解错误。
这人光是智商有问题倒也罢了，关键是，他还是人。
譬如刚才他去市里告状，就把皮院长也告了。
皮院长他可以走了，但是，他并不走，他就没有理解皮院长的“可以走”是你走吧，他以为是也可以不走。
“我还坐坐。”
皮院长一听，想哭。
“你还有事？”
“有，刘牧樵的事。”
“刘牧樵？”
“他不能霸占科研成果！”
“问题是，你搞清楚了法律条文吗？”
“搞清楚了，明文规定！”
“我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有这样的明文规定。”
“你不信，我翻给你看！”刘忠全真的翻出了条文。
皮院长一看，苦笑着摇头，“这是哪年的东西，都已经过了30多年了，还是84年的文件。”
“后来虽然修改了一些，但也大同异，我暂时还没有查到。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刘牧樵肯定是不合法。”
皮院长挥了挥手，：“老刘，你听我，你一心为公应该值得表扬，没错，我也很欣赏你这点。但是，我也明确告诉你，今后，凡是与刘牧樵有关的问题，请你，是的，你听清楚了，请你别和他较真，行吗？”
“什么？我不明白。”
“好，我讲更清楚一点，今后，刘牧樵就是真的违法了，你也要装着没看见，懂吗？”
“为什么？”刘忠全大声质问。
“因为，别他没违法，就是违法了，我还要护着他。现在，你懂了吗？我，姓皮的院长罩着他。”
“你……”
“对，是我，刘牧樵这样的人，就是要我做马骑，我立即就会趴在地上做马！”
“你和他有勾结！你肯定也合股了！你也经商办企业！”
“行，你怎么都行！你还可以告！可以查！”
……
刘忠全走了。
很悲愤。
这世道，这样的不公！
有的人，大胆妄为，真的无法无了！
他又踏上了上告的征程。
直到半个月后，他的干儿子被放出来，他还在坚持不懈地走东串西。
这夜里，他的干儿子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被人削了三个指头。
“告！”
刘忠全义愤填膺，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不，不能告。干爹。”
“为什么不能告？法治社会，看谁以身试法？”
“不能啊，干爹，真的，我不敢啊！”
“你知道是谁吗？”
“不，你别问，我不会的。”
“你一定要！”
“不能啊！干爹！并且，你也别再去告了。没用的。人家已经在看你的笑话了，再告，你现在这个位子就不保了。”
刘忠全听到这话，脑子里轰然一声。
对呀，假如我不做总会计师，那我还能干什么？
他对着空喊道，老，你睁开眼吧，看看这世道！你不公啊！刘牧樵，你为什么不和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