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小山村
市里的门面并不好找，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商业区都是以前遗留下来的老房子，归属权几乎都在单位手里。属于私人的产权廖廖，几乎没人愿意卖房。很现实的问题是，卖了房住哪儿去，小城市的商品房很少见，就算有也没有现在的市中心方便不是。
所以找到如今，舅舅一说有消息，高重山一天都不敢等，就怕起了变化，最后空欢喜一场。
“这套房子的位置很好，是以前红旗机械厂在市里的门面房，他们厂已经停工几个月了。上个月完成改制，是市里领导班子找来的台岛的老板，准备搞合资经营。厂子里准备在合资手续办理之前，把一些资产清理掉，把员工的医药费给结一结，也省得他们到时候闹事。”
李建国把前因后果都打听的极为清楚，这就是有人的好处，在当时讯息不发达，信息不流畅的年代，等消息传到你耳朵里，黄花菜都凉了。
“我们看看去，有竞争的人吗？”
“有，怎么没有，不过大家都想便宜，价格太低，机械厂不愿意。”否则的话，李建国接到消息的时候，怕是已经卖掉了，哪里还有高重山的机会。
机会和便宜想要一起占，除非你有个罩得住的老爹，普通人能占上一样，就得谢天谢地。而且还得快，慢一步，你的机会就没了。
高重山跟着舅舅来到市里的商业区，这个地方也是未来的商业中心，甚至在二十年后赶时髦给规划成了步行街。
商业区大致是个十字架的形状，一条主街一条侧街交汇而成，最好的无疑是处于两条街交汇的位置。但这间门面不是，而是位于稍差那一条侧街的地方，还处于尾部。
“虽然是商业区，但这个门面的位置不算好。唯一的好处就是地方很大，两层楼带院子。一楼是门面，二楼是他们以前的办公室，背后是个占地二三十平方的院子，还给围起来了，以前是他们停车和临时上下货的地方。”
“好多人嫌弃就是觉得，这个院子没啥用，二楼也没啥用，但算房价的时候，都给算进去了。”
但这些缺点，对于高重山来说，全成了优点。院子里可以上下货，可以干活，二楼可以当宿舍，不用另外找租房子住。
“五万块不变吗？”高重山已经决定了，就这间了。
“不会吧，另外两个地方不看了吗？”李建国是个做事相当靠谱的人，还有两家门面房，虽然不在商业街，但更加合用，重点是价格要划算太多。
“单位开的价太虚了，从来没听说过，这里的门面能卖出五万的天价。”现在是什么时候，八/九年的普通小城市，许多人连商品房是什么都不知道，一间门面卖五万，简直匪夷所思。
“其他人开的什么价？”高重山问道。
“最多的一个才开一万五。”一万五又低了一点，这间门面卖个二三万应该差不多。五万确实超出市价太多，有点穷疯了的感觉。
“这间门面我要了，只要他们不临时变卦涨价。”高重山非常坚定。
李建国反而犹豫了，额头的汗都流下来了，顿感压力山大。
“你如果一定要，我帮你还还价，二万，三万，哪怕四万呢。”
“就五万，舅舅，咱们直接去，能不能今天就过户。”不是说高重山愿意当冤大头，而是门面这种事，又是单位的房子，变数太多了。
一样的价格肯定轮不到他，哪怕他的价格比别人高，也不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倒不如按他们说的来，你要五万，我就给你五万，你总不能自己再把话吞回去吧。这个时候的人，又是单位领导，还是要脸的。
李建国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一路上都在劝高重山，再想想，再好好想想。这可是五万，不是五百，五千而是五万。都能当五个万元户了，在这个时候，能做多少事，买多少东西。
很多人都不敢想自己这辈子存不存得到五万块，结果外甥说拿就拿，就买这一间门面，值得吗？
要是以后后悔，姐姐姐夫不得怪他没拦着啊。
小年轻冲动，他还能跟着冲动吗？
“舅舅，我是认真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取钱的时候，老爹跟我一起，他知道我来干嘛，也知道要花多少钱。”
好吧，话说到这个地步，李建国也只能认了。
“疯子，真是疯子。”
“看看去，真有疯了的。”
“你们才好笑，这种疯子越多越好，反正是不义之财，拿来给我们补点医药费，多多益善。”
厂子里有听到消息的人过来看热闹，搞得李建国非常尴尬。有点埋怨高重山自作主张，一进门就高调宣布自己带了五万钱，要买他们厂子里的门面。
这样的工厂哪里存在什么保密，消息不径而道，立刻就引来了看热闹的职工。
“赶紧收钱啊，愣着干啥呢。”
高重山都没急，稳稳等着的时候，其他来看热闹的人倒是急了。难得有一个傻子，不赶紧抓住还等什么。
去汇报的员工，正在领导办公室汇报。
“真有人花五万买门面？”领导震惊。
他精心报了一个高价，就是想把人吓走，没想到，竟然真有冤大头。
微一蹙眉，“找个理由让他回去等消息，单位卖房子，哪儿有那么简单的事。”
“这，这怕是不好办。”员工苦笑道：“好些人听到消息，都过来看热闹，要是让人走，恐怕……”
到时候群情激愤，谁知道闹出什么事来。
领导一拍桌子，“谁嘴巴这么大。”
“人家直接在门卫就自报了家门。”员工叫屈，又不是他们嚷出去的。再说，这种事有可能瞒得住吗？
书记听到消息赶过来，示意员工先下去，对厂长说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以大局为重。”
“可我答应的事……”厂长犹豫。
“这是意外，他会理解的，办了吧，千万别酿出群体性事件。天大地大，合资办厂的事最大。”书记一锤定音。
两个最大的领导定了调子，这事也就没什么难度。
高重山当场交了钱，整整齐齐的现金，码了一桌子。会计室把门关上数钱，但窗户外站满了人，看着会计数钱的同时，不少人也自己念念有词，最后竟然汇成了大合唱一般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