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如墨
巨大的蛤蟆咒灵在荒原上僵硬地蹦跳着，不时有碎屑自它灰白的身体上掉落而下，仿佛年久失修的石像在被迫运动。
再一次蹦跳后，咒灵的几条腿脚崩断开来，夏油杰轻皱着眉，拉起渡边凛一起跳下了咒灵的背，他没有理会身后逐渐死去的咒灵，而是在将渡边凛放到地上后，他自己也一个跌坐坐到地上。
“好久没这么虚弱的体验了。”夏油杰笑了笑，闭上眼尽全力地抵抗起死寂的侵蚀。
在刚进入「地狱」的时候他还没有察觉，只能感受到咒灵对外界的恐惧，直到在「地狱」中待了比较长的时间后，夏油杰才发觉自己受到了不声不响，非常隐秘的侵蚀。
就像夹杂在酒精中的甲醇一般，哪怕是老酒鬼也闻不出气味的区别，但当毒性极强的甲醇致人失明时，人才会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常。
整座「地狱」都曾布满死寂，哪怕如今已经衰败，死寂力量消退，但残留的气息和印记却始终存在，当细微的死寂之力在「地狱」中飘荡时，夏油杰这样的特级术师也会中招。
当然，这也跟他不能完全施展手段有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狱」没有日月早晚的概念，反正渡边凛是被饿醒的。
咒血的馈赠抚平了他的疲惫，但代价就是需要摄入大量的食物来补充营养，所以渡边凛在睁开眼，一个激灵坐起来后就下意识地望了望周围想要寻找能吃的。
可惜，身边只有一个夏油杰。
晃了晃脑袋，渡边凛斜眼看向夏油杰问道：“这是哪？”
“还在「地狱」。”夏油杰闭着眼睛，淡淡地回答道。
“意思就是说你失败了。”渡边凛捏着额角道，“那我晕了多久？”
“不到三个小时。”
渡边凛神情一滞，三个小时，这不是晕，而是睡了吧。
“你应该叫醒我。”渡边凛脸色阴沉至极。
“然后呢，去送死？”夏油杰淡然地回道。
“……”
渡边凛捂住脸，不想让夏油杰看到自己崩溃的，沮丧悲伤的表情。
“其实还来得及。”夏油杰睁开眼，看着渡边凛道，“你睡得确实久了点，但还不晚。”
渡边凛从指缝中看着夏油杰，他原本想开口嘲讽，但想了想，道：“你想说什么？”
“听说过‘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说法吗？”夏油杰问道。
渡边凛皱眉道：“神话传说？”
“差不多，但这句话确实是真实的。”夏油杰笑了笑，道，“「地狱」也是如此，只是人间一日，此地一年，在地狱中永受折磨，度日如年可不是玩笑话。”
“你是想说，这里的时间流速比现实世界快很多？”
“对，尽管未必是一日和一年的差距，但哪怕我们在耗上很久，出去后或许也来得及。”夏油杰微笑道，“所以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
“拿出点证据。”渡边凛心里是希望夏油杰说的是真的，所以他没有质疑，直接简单干脆地点明要看证据。
“当然。”
夏油杰微笑着，一条怀抱金色沙漏的巨大衔尾银蛇在他身后浮现出来，银蛇快速地绕着沙漏旋转，鳞皮带着波光感快速流动着，它巨大的蛇首咬着尾巴，十二只闪烁红光的或大或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它环绕的沙漏。
“特级咒灵·时之蛇，它的转动是按照这里的时间流速来的，但沙漏的速度却是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寻常时候每流动一颗沙粒，时之蛇就会转动一小节，但你看它现在的转速。”夏油杰笑着讲解道。
完全不需要刻意去看。
渡边凛哪怕只是用余光也能发现那条银蛇转得飞快，不由地暂时相信了夏油杰的说法，内心顿时轻松了不少，有了点吐槽的欲望。
‘好帅，这家伙上哪找到这么帅的咒灵……’看着夏油杰身后颜值极高的银蛇和金色沙漏，渡边凛发现自己对咒灵的观感竟然一下子被拉高了很多。
但夏油杰没给渡边凛多欣赏的机会，他很快就收起【时之蛇】，道：“怎么样，这个证据还可以吧？”
“如果你没骗我的话，证据确实很充分。”渡边凛手撑地站起来，道，“当然，不相信也没办法，毕竟都三个小时了。”
没有退路，只能相信夏油杰了。
“对了，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渡边凛突然问道。
“因为觉得很有趣，也许可以压迫出你更多的潜力。”夏油杰无辜地笑道，“你看，之前施展出那种规模的咒术，是你之前也没做到过的吧？”
“是吗？”渡边凛啧了声，道，“刚才就想说了，你身上的死寂味道，好像太浓郁了啊，就像……被侵蚀了一样。”
“呵呵，知道瞒不住你。”夏油杰拉开自己的袈裟，露出部分灰白的胸口道。
很严峻的情况，虽然渡边凛不再担心时间，但想要真正离开这里还是千难万难，如果夏油杰倒了，渡边凛就真的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点事也没有。”渡边凛皱眉道。
“大抵是术式的差异吧。”
夏油杰拉回袈裟简单地提了句，但他不打算在上面多谈，转而道：“原本我还能靠咒力抵抗，但现在却有些撑不住了，哪怕是召出咒灵也变得有些困难了。”
因为和渡边凛之间签订了「束缚」，所以夏油杰并不担心渡边凛伤害他，很坦然地暴露出自己的虚弱。
“你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渡边凛呼出口气，道。
如果夏油杰是他真正的队友，那渡边凛肯定会恨铁不成钢，相当生气和无奈，但夏油杰却是他的敌人，两人只是短暂地联合在一起，有所隐瞒是很正常的事。
“没有了哦。”夏油杰狞笑道，“倒是你，还不打算说说关于咒血的事情吗？”
“咒血对解决事情没有帮助吧？”渡边凛皱眉道。
“有没有帮助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呢。”夏油杰笑道。
“你要是之前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渡边凛想了想，简单地介绍起咒血的作用，但却没有提咒血的来历，夏油杰也不在意，他简单地总结道：“也就是说，咒血会强化你的体质，还会让你的术式变得更易掌控，威力更大，最后甚至能主动产生咒力。”
“嗯，差不多就这些。”渡边凛肯定道。
“所以，现在不少你掌握的咒术，都来源于咒血？”夏油杰思索着道。
“可以这么说吧。”渡边凛轻轻点头。
「墨血」，「墨玉·阵」，「墨画」以及「工笔」等等，这些如果没有咒血的帮助，渡边凛真的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觉醒它们，或者说，它们存不存在于渡边凛的术式中都不好说，而这些咒术又非常关键，是渡边凛现在咒术体系的主要组成。
“确实很神奇啊，可惜，这份馈赠的代价太大。悟有没有做什么？”夏油杰问道。
“他用了一些咒具，帮我把体内的咒血意识暂时封印住了。”渡边凛说道。
“原来如此，你们当初去京都就是为了这件事啊。”夏油杰手撑住下巴道，“是那个什么……【静寂冰棺】吧？”
曾经是高专特级咒术师的夏油杰，对高专内很多的情报和资料都是了如指掌的。
“是。”
渡边凛看向夏油杰道：“好了，跟你说完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很真有一些。”夏油杰笑道，“你现在的咒力量非常庞大，光看咒力的话，说你是特级也有信。”
“我知道。”渡边凛轻轻点头道，“但我的实力却远远达不到特级，每次能输出的咒力都是有限的，对我而言，这么庞大的咒力只是增加了我的续航罢了。”
“你之前说的，那个叫「工笔」的术式，是什么效果？”
“能辅助我平静心情，尽可能地处在冷静状态，还可以增强我对咒力的控制，算是对咒力趋于个人极限的运用吧。”渡边凛说道。
“那么，反过来呢，如果让你的情绪暴走，是不是就可以冲开咒力限制的阀门？”夏油杰微笑道。
“咒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吧。”渡边凛想了想，不太抱希望地道。
若是能光凭想象力创造咒术，他以前也不用花那么多时间去不断地摸索。
“是的，对咒术的探索一直是个重大难题，但在拥有咒血的你身上，这种事情就有机会实现。”
夏油杰一边忍受着身体里极强烈的痛苦一边说道：“随着我们不断地使用咒术，输出咒力的上限就会增加，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如果你可以依靠咒术，一次性直接冲碎阀门，那么你的实力就会有很大的跃进。”
“拔苗助长？”渡边凛下意识说出成语。
夏油杰愣了下，轻轻点头笑道：“是这个意思，但又不全是。”
夏油杰说到这里就突然闭嘴，渡边凛眼神示意，但他却微笑摇头。
‘谜语人……’渡边凛捏着额角想了想，道：“我会去尝试的，但你对现状应该还有别的想法吧，不然你的身体可抗不下去了。”
“说实话，暂时没有更多的想法，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我只能释放所有咒灵，看看能不能强行杀出去了，当然，那是最坏的打算。”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能原地待着咯？”渡边凛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感受到极其强烈的饥饿。
仿佛是在呼应渡边凛，他的肚子立刻发出咕咕的声音。
“哦，差点忘了，毕竟你没掌握术式反转，身体的恢复全都要消耗能量。”
夏油杰的背后爬出一条长得像巨型毛毛虫一样的咒灵，这头咒灵缓慢地吐出一个朴素无华的木匣子，夏油杰接过后按在木匣上，手慢慢伸了进去，再拿出来时手里已经提着一只活鸡。
渡边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我现在咒力量有限，生火的事情就等会吧。”
夏油杰笑了笑，刚要直接杀死活鸡时却看到活鸡的身上出现了灰白色。
这么短的时间，这只鸡就被死寂侵蚀了！
渡边凛皱起眉，顾不得心疼，问道：“怎么会这样，你身上的死寂太浓了？”
因为受到侵蚀，夏油杰身上的死寂气息非常浓郁，如果不用咒力隔离的话，他能轻易地害死自己的咒灵，现在看来活鸡也是如此。
“也许，但除了我以外，生灵对死寂的抗性应该很强啊，难道我的判断出错了？”
夏油杰呢喃着，目光幽深地看向渡边凛：“你，一点被侵蚀的感觉也没有吗？”
…
（先更后改，另外感谢部分书友指出错字和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