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烟九华录

        

得知柳梦生想要在山上度过一晚后，李婆婆也没有阻止，只是又端来了那种泡着花瓣和褐色硬果的热水。为了不让李婆婆起疑心，柳梦生没有丝毫犹豫地喝了下去。

        

一碗热水入肚，待到五感再一次渐转昏沉的时候，柳梦生反倒是感受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气息变化。至此，柳梦生已是有相当把握就是李婆婆冲泡的这种热水让自己丧失对气息的察知，所幸是这种影响似乎不是永久的。

        

李婆婆在给柳梦生安排了小屋后，也只是嘱咐了一句柳梦生夜间山上寒凉好生在屋里休息，并没有多问什么。当着一众李家人的面，柳梦生当然是表示自己已经很累了，在上山住一晚也是因为没有体力下山了。而后李婆婆也仅仅是在目光略过一丝怀疑的神色，便去为守着自己孩子的李家女眷安排住处和陪同人员了。

        

虽知自己必然会受到李家人的监视，但柳梦生终是决心今夜一探究竟，看一看这山上到底供着何方神圣。

        

为了避开李家人的监视，柳梦生自然要装作晚上老实睡在屋里了。失去了对气息的感知，又无法发动道法，柳梦生能想到的方法也就只有将被子下面堆上些东西，扮成自己睡在床上的假象。然而现在出去找树枝之类的物品就太过显眼了，很难不被发现，无奈之下，柳梦生只得先将铺在床上的干草堆起来，再用被子覆在上面，整理一番之后，总算是看上去有些人形了，就是似乎身形消瘦了一点。

        

接下来的问题就剩下如何能让前来监视的人相信自己就是睡在这被窝里呢？柳梦生毕竟干草被子都是静物，也不能指望它们自己就能动起来，然而要是一整夜这木床上都没有丝毫动静，难免会让人怀疑。

        

正当苦思冥想的时候，柳梦生忽觉怀中一阵搅动，随即心中一喜，小白蛇恢复精神了？然而就在柳梦生要将手伸进怀里的时候，小白蛇却是一下子窜了出来。

        

跳到被子上的小白蛇立即将身子高高立起，双目圆瞪，不断地环顾四周，黑色的瞳孔渐渐缩成一条细线，蛇口微张，两颗毒牙竖立，鲜红的信子不再向外吐露，而是在口中颤动，不断发出好似警告的嘶嘶声。

        

“喂，你怎么啦？”看到小白蛇这般，柳梦生一怔，木木伸手在它面前晃了晃。

        

然而小白蛇似乎是没有认出柳梦生一般，张嘴就向这边咬了一口。

        

柳梦生见了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小白蛇倒是没有追击，而是继续露着毒牙环视周围，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难道周围有何种威胁吗？柳梦生也警惕起来，毕竟现在自己暂且算是失去了对气息的感知，自然也难以觉察周围隐藏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显然小白蛇的感官更为可信。

        

于是柳梦生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屋门前，轻轻将柴扉推开一道缝隙，借此望向屋外。

        

此时李家人正在忙着为晚上留宿山上的女眷准备炭火干粮之类的物品，而远处肖婆子带着一众村妇似是在为自己也能留在山上而跟李戍山索要房间。

        

一时间，柳梦生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甚至连监视自己的人都没有发现。柳梦生抬眼望了望天上，眼下虽已日偏西山，但也算是白天，又有这么多村人在，惊动小白蛇的大约不会是什么邪祟。

        

但是来自村人的威胁至于让小白蛇这般警惕吗？想到小白蛇曾经被眉山百姓围剿，甚至还被砍伤了尾巴，柳梦生遂觉得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离开眉山之后，小白蛇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人，而且自己到这村子里来已经有段时间了，小白蛇何为直到现在才会有这般表现？

        

柳梦生疑惑地回头看向木床之上，小白蛇不知何时已不再保持方才那般警惕的姿态，无精打采地趴在了被子上。

        

这是危机解除了？柳梦生大为不解，小白蛇能放松下来，就说明它感受到的威胁不是来自李家人，而自己方才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那它究竟是在警惕什么？

        

“喂？你没事吧？”柳梦生远远地小声问道，毕竟方才自己险些被咬，柳梦生暂时是不敢轻易接近小白蛇了。

        

小白蛇听到柳梦生的呼唤，疲惫地向他看了一眼，然后就扬起尾巴摇了两下。

        

“我过去啦，你可别咬我啊，”柳梦生见小白蛇似是认出了自己，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小白蛇这一次干脆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扬起尾巴摇了两下。

        

“你是不是饿啦？”柳梦生见小白蛇有气无力的样子，便从取出一粒兵粮团悄悄地放到了它面前，然后迅速将手缩了回去。

        

起初小白蛇并没有注意到这近在咫尺的食物，反而闭着眼睛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柳梦生都怀疑它是想直接睡过去了。直到小白蛇将鲜红的信子吐出来的时候，舔到了兵粮团，这才又睁开了眼睛。

        

见此，柳梦生稍微向后退了半步，以防小白蛇又睡迷糊了。小白蛇在看到兵粮团之后，并没有马上吃掉，而是抬起头来望向柳梦生。

        

“吃吧，”柳梦生见它似乎是在征求自己同意，便微微一笑小声道。

        

话音刚落，小白蛇就好像是听懂了一般，毫不犹豫地将那一粒兵粮团吞了下去，随后又摇着尾巴望向柳梦生。

        

“没吃饱吗？”柳梦生想到自己身上的兵粮团还有很多，便也没有犹豫就又拿出来两粒丢了过去。小白蛇倒是没有犹豫，当即就精准地衔住抛去的一粒兵粮团，一口就吞了下去，随后就去找落在木床上的另一粒了。

        

看到小白蛇这般，柳梦生也觉腹中饥饿，遂也拿出两粒兵粮团塞进嘴里。

        

吃过东西之后，小白蛇很快就恢复常态了，不断用小脑袋供着柳梦生的手，想要爬上他的肩头。

        

虽然柳梦生十分在意小白蛇苏醒后的表现，像是受到了何种惊吓，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看到小白蛇恢复精神，柳梦生忽然心生一计。

        

临近日落时分，李婆婆带着几名李家男丁送来了炭火。

        

“太好了，在下正愁躺在床上会不会冷呢，”柳梦生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床上都是干草，别离着太近了，”李婆婆仅是嘱咐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柳梦生也没有目送李家人远去，就径直转回屋中，将火盆放在地上之后，就转去对着隆起的被子小声说道：“晚上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