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烟九华录

        

随着村长一声令下，有八位青壮男子从李家队伍走出，前后各四，一齐将长桌稳稳抬起，在李戍山的带领下缓缓向村外而去，以那五位抱着孩子的妇人以及芹儿为首的李家女眷紧随其后，其余的李家男子则是护在队伍左右。

        

见族人启程，李婆婆转身向后看来，见到柳梦生站的有些远，脸上就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柳梦生见了方要开口说明自己跟在后面就好，谁料李婆婆转而慈爱一笑道：“你就跟着老婆子我一起吧。”

        

此话一出，柳梦生当即察觉到周围村人的气息指了过来，不由觉得十分头疼。

        

“李婆婆，此身跟在队伍之后便好，”柳梦生连忙施礼道。

        

“不用那么见外，跟着老婆子我来吧，”然而李婆婆却是坚持道。

        

“你们听到了吗？李婆婆刚才说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外人也要入赘李家了吗？”

        

“那芹儿不会是要改嫁给他了吧？真该死！”

        

周围村人一下子就议论开了，柳梦生甚至在人群中听见孔老二满怀嫉妒的骂声。

        

“快来吧，老头子他们都走远了，”李婆婆见柳梦生还没有移步，便招了招手，示意他赶快跟上。

        

“恭敬不如从命，”柳梦生匆匆回了一句，就快步跟去，生怕迟了一步，周围的村人就把自己婚后在李家的地位都琢磨明白了。

        

“别着急，后面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李婆婆见状笑得更加慈爱了。

        

“是，”柳梦生无奈地应道，心想求求您别再让村人误会了。

        

李家队伍一路向前，村中其他人则是跟在后面，虽然这些村人脸上都露出或是渴望或是羡慕的神色，但也与李家的队伍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似乎不敢太过接近。

        

柳梦生本想就跟在李家队伍后方，可李婆婆却一再坚持让柳梦生跟着她走到队伍前面去。柳梦生眼见推脱不过，便只得顺从了。

        

先抵达神沟之后再做打算吧，柳梦生觉得自己还是尽早离开这村子为好。

        

李婆婆渐渐走到队伍前面，与李戍山一同带领族人前行，柳梦生暗暗推算前进方向，确实是向着那神沟的方向去了。

        

“小伙子啊，你知道吗？我们村子虽是破落，可是却有个流传颇广的传说，”李婆婆一边走着一边笑着开口说着。

        

“是何种传说？”柳梦生随口问道，其实他根本不好奇这个传说，只当李婆婆是闲来无事的攀谈而已。

        

“原本这地方为群山所围，村人苦于大山所阻，想要去到外面往往要翻越数座大山，”李婆婆听了便缓缓说道，“然而穿越山林又何其艰险，那时候有不少人在途中迷路，或是被野兽袭击。”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搬离此地呢？”柳梦生问道。

        

“无路可通，又有老幼相携，想要搬离此地谈何容易呀，”李婆婆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那时候每每有人想要走出山去，都是一场生死之旅，所以大多数的村里人都选择留在这个贫瘠的地方默默忍受。”

        

“那就没有村人成功越过山去吗？”柳梦生再问。

        

“这就不得而知了，”李婆婆又是摇了摇头。

        

“不得而知？”柳梦生不由讶异。

        

“是啊，虽然有不少年轻气盛的人试图出走，可回来的人却寥寥无几啊，”李婆婆道。

        

“不是有回来的村人吗？不能问问他们是如何到山外的吗？”柳梦生不由疑惑。

        

“那也都是迷路而返的人，”李婆婆叹气道，“唉，说来也是，这种地方，能出去的人谁愿意回来呀？”

        

“所以那个传说究竟是讲了什么？”柳梦生听罢便将话题引了回来。

        

“啊，看老婆子我这记性，说着说着，就聊远了，”李婆婆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那时候村里人不是苦于大山阻隔嘛，后来有一天村里一个年且九十的老翁忽然扬言，说是要替村子拔除两座最为险峻的大山。”

        

“如何拔除？”柳梦生闻言浑身一震，脑海中当即浮现出苏拭珩挥袖间山峦峰岳随之移动的情景。

        

“自然是一点一点地挖了，不然还能怎样拔除呀？”李婆婆见到柳梦生的反应略有些不解。

        

“是这样啊，”听到如此符合常理的答案，柳梦生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自己果然是身在玄门太久了，“那位老者年已九十了，还能干重活儿吗？”

        

“是啊，当时大家都是这么质疑的，可是那老翁却十分坚持，甚至马上就带着孙儿去到山里了，”李婆婆又恢复了笑容。

        

“这位老者还真是老当益壮呢，”柳梦生不由感慨，想当初在桃花坞忙农事的时候，光是锄地就已经很费力气了，更何况是穿凿山石。

        

“什么老当益壮，都九十的人了，可不比年轻力壮的人了，”李婆婆闻言笑道。

        

“那后来怎么样了？”柳梦生问。

        

“这后来啊，那老翁接连几日拉着两三孙儿去到山里，再后更是干脆呆在山里了，每年冬夏换季的时候才出来一两回，”李婆婆接着说道，“那时候大家都笑他愚笨，说那老翁终其余生也不能撼动大山分毫，甚至还给他起了个诨名叫愚公。”

        

“以常人而言，凭寥寥数人之力，确实难以动摇群山，”柳梦生叹气道。

        

“可是啊，”李婆婆见状则是咯咯笑道，“那老翁却说虽我身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愁不平？”

        

“其志壮哉！”柳梦生闻言感慨道。

        

“哈哈哈，”李婆婆笑得更开心了，“是啊，那老翁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那后来这位老者的子孙可有成功？”柳梦生心想这个传说听来十分耳熟，莫不就是那愚公移山的故事？只不过，传说若真有其事，为何此地村人如今还会被群山所束缚？再有那山中恶鬼又是怎么回事？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忽然有一日山中大震，搅得大家人心惶惶，”李婆婆没有注意到柳梦生愈渐凝重的神色，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待到震动平息啊，有胆大的年轻人就去寻那震动的源头一探究竟，可谁知那里竟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沟壑。”

        

“沟壑？”柳梦生闻言不由来了精神。

        

“是啊，就是你要找的神沟，”李婆婆笑得慈爱。